兒時過年的美文:遠逝的年味兒

編者按:久居鬧市,我們會發現現在的人們盼年的感覺逐漸變淡,年味兒也漸漸遠逝,因而也越來越思念起小時候家鄉的過大年。

兒時過年的美文:遠逝的年味兒

伴隨着時光老人的腳步,年越來越近了。盼年的感覺早已飄逝,久居鬧市的生活沖淡了過年的氛圍,懷舊的心兒,卻越來越思念起小時候家鄉的過大年,以及那永遠無法從心頭抹去的年味兒。

小時候是在桂東南鄉下度過的。那時候,兄弟姊妹多,家裏窮,生活水平低。平時沒有什麼好吃、好穿的,到了過年那就不同了,家中再怎麼窮,大人也會想方設法弄些好吃的年貨、新鮮的衣服。常言道:“大人盼秋,小孩盼年”,這話一點都不假。那時候期盼過年的心情,都是在扳着指頭度過的。臨近大年三十的前幾天,我就急切地盼着大年三十快些到來。這天,大人會從早到晚的殺雞宰鴨剖魚,準備各種菜餚,忙得不亦樂乎的。小孩呢,吃過中午飯便早早的洗澡把新衣服穿上,等着豐盛的年夜飯。

我們沙塘村二隊三隊(現在叫“組”)的老李家,是個大家族。有個不成文的習俗,就是每年的年夜飯之前,家家户户都要先到祠堂去祭拜祖宗。祭拜了祖先之後,才能開始吃年夜飯,否則,那就是大不敬的。拜祖一般從下午三點多鐘開始,各家各户挑擔着魚、肉、雞,飯、茶、酒等祭祖貢品,還有香燭、冥紙和鞭炮。祠堂的鞭炮聲和旺盛香火,從下午三點左右開始到晚上六點左右是不斷的。我雖是個女兒身,但從小和男孩一樣喜歡玩鞭炮。每到拜祭祖宗時都會和弟弟一起跟在父親後邊屁顛屁顛的去祠堂拜祭。記得父親把煮熟的雞、豬肉、魚、糯米飯放進長方形的木托盤裏,然後端着出門,我和弟弟拿着酒杯、酒、茶杯、茶壺、香、冥紙和鞭炮跟在後邊。雖説我天性頑劣,每次去祠堂祭祖我都會學着大人虔誠的跪拜。拜祭之後,大人便回家忙活去了,小孩們則會逗留在祠堂玩耍:或幫忙別人家燃放鞭炮,或在鞭炮紙堆裏翻找未炸響的“漏網之魚”,然後再一個一個的點着,隨着“砰、砰”的聲響, 孩子們玩得可開心了。有一年,父親拜祖後回家了,我和幾個小夥伴在碎紙堆裏翻找未響的啞炮,找到後隨手裝進衣服的口袋,暗自慶幸自己撿到了十幾個鞭炮時,樂極生悲的事情發生了:不料想,口袋裏的“啞巴”説話了。只聽“砰”的一聲炸響,衣服的口袋被炸開一個大大的破口,我的手也被炸得火辣辣的痛。原來我撿的鞭炮有“休眠者”,而我又粗心大意,撿到就往口袋,所以才發生了意外。看着被炸開了裂口的新衣服,摸着火辣辣疼痛的左手,傷心得哇哇大哭着跑回家找媽媽,雖然善良的母親百般的哄我,年夜飯也很豐盛,但是我卻吃得既傷心又沒味道,從那以後我再也不玩鞭炮了。

年夜飯後,是孩子們最開心的時刻。因為:吃過年夜飯,大人就會給小孩“壓歲錢”:一分、兩分、五分、一角......不管多少,對於孩子們來説都是樂得不得了的事。因為平日裏,除了學習費用,大人幾乎沒有零花錢給小孩的。只有過年的“壓歲錢”,孩子們可以自己使用。所以小孩就特別期待“道利是”的時刻。年夜飯後,就迫不及待的“爸爸,新年好,恭喜發財!”、“媽媽,新年好,身體健康!”、 “爺爺,過年好,新春快樂!”見到大人就道“新年好”,那張小嘴甜得好像抹了蜜似的。

大人給小孩壓歲錢後,就開始包粽子、蒸發包、炸油角、炸米花......為八年級探親訪友備好手信以及親朋好友來拜年的點心。在所有的年品裏,我最愛吃的要數油炸角了。可這東西雖好吃,做起來可費工夫了。看吧:母親在年夜飯前就得把炸油角用的麪粉拌上發酵粉加水和好,並且把花生炒好、去皮,磨研成綠豆大小的碎粒,再和白糖攪混一起,這就是包油角的餡了。年夜飯後,父母親就忙開了,只見父親找出擀麪板、擀麪棍,母親把和好的麪糰和餡端出來,父母便在餐桌前開始包油角:母親把小麪糰揉成湯圓似的遞給父親,父親則把它往椹板上一放,然後左手把湯圓似的麪糰一壓,右手的擀麪棍來回的滾壓幾下,一塊麪皮做成了,母親接過麪皮放在左手掌,右手順勢往麪皮上挖一勺餡,只見母親嫻熟的在麪皮上來回捏幾下,一隻油角就做好了,那形狀跟餃子差不多,只不過比餃子小些而且紋路比餃子好看。油角包好後,最後一道工序是下油鍋炸。只見鍋裏的油燒開後,父親就把一個個雪白的油角放進油鍋,伴隨着滋滋的油聲,滿屋油香瀰漫開來。幾分鐘後,雪白的油角魔術般變成金黃色,浮上油麪。父親見火口到了,就會用漏勺把油角撈起來放到托盤中。看着那飄香漂亮的炸油角,禁不住口水直流。有一回,父親剛剛把炸好的油角放進托盤,一直站在旁邊觀看炸油角的我就迫不急待的伸手抓了一個,哪知道剛出鍋的炸油角太熱,我被燙得齜牙咧嘴撒開手,“啪嘰”一下油角掉在地上。當我手忙腳亂的低頭去撿時,哪知道忙中出亂:額頭又碰到托盤上,只聽“咣鐺”一聲,盤裏的炸油角灑落一地。知道闖禍的我,沒等父母親反應過來,撒腿就竄出了家門,比兔子跑的還快哩。當我在外遊蕩了幾個小時玩累了回到家時,父母不但沒有責罵,母親還温和地對我説:“油角剛從鍋裏撈出來太燙,要等涼了才能吃,小傻瓜,下次可得注意啊。”我對母親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知道啦。”

大年七年級舞獅子,是我家鄉的一個習俗。這天有舞獅隊進門拜年,預兆着來年吉利順景。因此,大年七年級的凌晨,家家户户早早地就打開大門,恭候舞獅隊的到來。村裏有自己的舞獅隊,一般五個人,四個輪流舞獅,一人負責收紅包。那年大年七年級,舞獅隊在我們家門口表演了一番之後,便舞着進了我家院子,氣氛十分熱鬧。我和幾個小夥伴跟在舞獅隊的屁股後快樂的轉着、跳着、唱着......誰知,舞獅的人在我家院子騰、挪、跳、躍了一番後,那獅子頭突然張牙舞爪朝我撲來,毫無準備的我,頓時被嚇得喪魂失魄“哇哇”大哭。雖説後來知道是惡作劇,故意逗我玩的,從那以後我再也不喜歡觀看獅子舞了。

公婆離世後,每年我都回孃家過年,可是,兒時過年的意味卻怎麼也感受不到了。年夜飯沒味了,祭祖先不稀奇了,新衣服也不欣喜了。取而代之的年夜飯菜大部分是超市買來的,守夜變成了看春晚、打麻將或K歌;七年級舞獅習俗也不見了,兒時過年的那種期盼找不到了,覺得跟平時的日子沒有多少差別。除了多長一歲,還會有啥呢?

兒時的年味都去哪了呢?怎麼再也聞不到了?站在村口的我悵然若失,驀然回首才發現,熟知的年味兒早已飄散在高而闊的天空。一聲長歎,自心底發出。

作者|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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