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團生活優美散文:候場

編者按:劇團的候場是有講究的,同時也折射出一種職業態度,一種敬業精神。

劇團生活優美散文:候場

“候場”是劇團人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行話。

劇團人一般管劇場舞臺從左至右,分“上場口”和“下場口”,或“上場門”,“下場門”。

排戲時,這麼招呼演員最多的是導演,演出時,招呼演員“候場”最多的會輪到舞臺監督了。

無論戲劇,戲曲,歌舞,晚會,演員上下場不外乎這麼個出場方式和位置。也有很重要的角色或是劇情需要,劇中人物或主要演員是從舞臺中間佈景,甚至從高平臺上進出或者上下的。

說有講究,也有講究,說沒講究,也沒什麼大講究。全由著導演拿主意。

有時真正講究起來的,其實還是演員自己。從哪兒上場,從哪兒下場,碰上有心計的演員,自己會給自己設計,會跟導演掰哧。觀眾看上去並不覺著有什麼的,演員心裡有時會看的比什麼都重。

從哪兒上場,必然關係到從哪兒“候場”。“候場”的地方也分“上場(口)門”和“下場(口)門”。劇團人又管它叫做“側幕條”邊,老劇團人也有叫“魚鱗片”邊上的。

圈外人完全想象不到,舞臺“側幕條”演員“候場”的位置上,會是怎樣一番別樣的情形,別樣的內幕,別樣的戲劇人生呢?

說玄乎點兒,連許多演員自己也不見得會領悟到,從小角色到一齣戲的主角,到名角兒,到大腕,到大咖的心裡路程和終極目標的。

不同演員有著不同的“候場”方式。“候場”是一種舞臺亮相前的等待,小演員,龍套,群眾演員的“候場”雖然也是一種等待,但多半是一種散漫,迷茫,睏倦的等待。他們知道自己只是舞臺上的一排背景,一個道具,一片綠葉。除了臺下的自家人和親朋好友,難得會有人關注到他們。

有名有姓的角色、演員就不一樣了,他們的“候場”心底憋著一股勁兒,腦子裡攥著一個信念:都希望自己的出場能“抖響”一個包袱,能贏得一聲喝彩,能讓觀眾眼前一亮······

每部戲的主要演員,他們的“候場”往往千姿百態,形形色色。有旁若無人沉在戲裡的,有喋喋不休背誦臺詞的,有調整呼吸做起跑狀的,有捧著保溫杯大口飲茶的,有踢腿飛腳上躥下跳的,還有使勁抽自己的腮幫做放鬆口腔運動的······

講究起來,“候場”的好壞,足以關乎到一個演員的成敗和興衰。

平日的功力積蓄得再深,再厚,再齊活。“候場”沒講究;老劇團人常說的那種要是“晃份兒”了,散神了,上臺一準會“掉鏈子”,弄不好還會“砸場子”。

你看好了,是凡“走心”的老演員,他們絕不會在“候場”的片刻有任何懈怠和慵懶。你不會看到他們會跟身邊人扯一句“閒篇兒”,嘮一句“家常”。你卻能看到他們早早的來到“候場”的位置上;氣定神閒,閉目養神,自言自語,一陣長吁短嘆後,一圈手眼身法步······

講究“候場”的演員,都會在自己的位置上,將一會兒要上臺演的那段戲,那個人物,在自己的心裡“過”上一遍,把戲“捋一捋”,儘可能讓自己提前“入神”,“入戲”。

我曾遇見過把“候場”講究得不近人情,以至近於苛刻的一位戲劇大師,他的名字叫“焦晃”——原上海青話,現上海話劇中心的一位德高望重,戲比天大的著名話劇表演藝術家。

他只要一上排練場排戲,場上立刻鴉雀無聲,靜謐一片。所有“候場”的演員大氣不敢出一聲,只有坐在一旁,好好享受他表演功力,絕美臺詞的份兒。每場戲正式在劇場裡公演,他給自己和舞臺監督定了一條不成文,聽上去還“不通人情”的“禁令”:除了立刻上場的“候場”演員,其餘閒雜人員一律清空,舞臺兩側(上場口和下場口)決不允許有一位“看客”。理解他的人解釋說:這是因為他對自己的每場戲都太入戲,太較勁,太完美了。他不能忍受舞臺兩側有對他的一絲“干擾”和片刻“遊離”。不理解的會當他是“戲瘋子”,太過“矯情”。

那年,我還是個毛頭小夥,是被當時所在的小城話劇團派去上海青話“進修”的,正趕上他們團上演原創話劇《李宗仁歸來》。事先也並不知道焦晃老師的這則“禁令”。那齣戲裡,我還串了個李宗仁的貼身“衛士”龍套角色。後來,團裡的幾位老演員和那位舞臺監督悄聲告訴我,換上其他人,一準會遭到焦晃先生的嚴厲“呵斥”。正因為如此,當年,我這個“愣頭青”,才躲過了焦晃老師那“一劫”,也多少領悟了“候場”對於一個演員敬業和“走心”的深意。

如今,許多位已經成長為名角兒和大腕的演員,幾乎也都有過各自從小演員,小角色“候場”熬出來的這事兒和那事兒。

在劇團,“候場”不僅是演出的一個流程,一個環節。還折射著一種職業態度,敬業精神,藝術修養以及藝德和品行的修煉。

往大里說;每個人的人生也是一次又一次的“候場”。單憑天賦優越,基本功紮實,天時地利還遠遠不夠,切不可小看你身邊每一次的“候場”。只有耐得住寂寞,忍得住平庸,熬得住羞辱,沉得住躁動,輪到你上場和出場的那一刻,你的“亮相”就會有“彩頭”,有“名頭”,有“看頭”,有“運頭”。

作者: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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