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兒孫們的快樂安康，就是獻給逝去的母親最好的禮物，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獻給母親的康乃馨》。
母親不在了，83歲的時候因心力衰竭走了。
母親的一生充滿了災荒、貧困、戰亂、疾病等痛苦憂慮。她把人世間母親的所有苦難都經歷了，都承擔了，從不訴苦，從不抱怨。
母親生前我沒有獻過花，她不允許，怕花錢，更怕招搖。她説田野上一年四季盡是花，下地幹活就能看到，鮮活得很，比買的還好。
五月的鮮花又開滿了原野，母親在天堂俯瞰人間。
母親節前夕，小城金融廣場北角花店的門口立有一塊木板廣告牌，上面寫着：明天——母親節。
晌午的花店裏坐着一位中年婦女。她望着門前的木板，又望望滿店的鮮花，若有所思。
“請問，有忘憂草嗎?”我問她。
“沒有，含羞草不是這個季節賣的。”她沒有聽真切，向我推薦了康乃馨。在我同意後，她幫助我選擇了紅色的粉色的白色的黃色的好幾種。
“把所有的祝福都帶給你的母親!你是孝順的兒子。”她歡喜地説，並不知道我的母親已經在天堂。
“花店就你一個人嗎?”我問。
“不是，這是我女兒開的店，她回去吃飯了，我來換她的。”
“您坐在這康乃馨的花海里，這不是一般母親能享受到的。”
她開心地笑了，告訴我：“把花插在盛水的瓶子裏，能活好長時間。”
驕陽似火，綠葉捲曲。這花兒到了公墓肯定會遭烈日炙烤而死。這樣想着，我就在路邊的小店裏買了礦泉水。
母親墓前的壽碗還在，我將礦泉水注入其中。清明掃墓燃放打的大鞭炮的紙筒也還在，我瓣開一根，抖落裏面的填充物，把花束插進紙筒，然後整個放在水碗裏，靠在墓碑的陰涼裏。康乃馨立刻鮮豔起來。
“兒子還是很聰明，還沒有老，做事依然很細緻乖巧。這樣好看的花田地裏沒有，媽媽沒見過。真漂亮。”我彷彿聽到母親在誇我。回顧與母親一起生活的時光，我是被她老人家誇大的。其實我知道，有幾個兒子是真正能讓母親省心的呢?
母親唯一一次打我是炎熱的夏天。12歲的我晚上帶着弟弟偷偷溜出去捉秧田裏的泥鰍，想改善一下家裏的伙食，並給大人一個驚喜。結果暴雨突至，電閃雷鳴。母親來給我們關窗户時，看到空空的牀鋪，爾後看到滿身泥水驚慌失措的我們。她第一次在我的後背上打了兩巴掌：“你們不要命了?不聽話，這多危險……你還帶着弟弟。”輕輕的兩巴掌打得她自己淚流滿面。這是母親對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體罰。
“就幾塊錢的花，田野上沒有的。您老別心疼。”水泥墓地的氣温很高，汗水與淚水一同流下來。“您走了快一年了，這大半年我才知道，世界上最美麗的聲音，是媽媽的呼喚。我沒有照顧好您，至今無比愧疚。您放心，我們都很聽話，都很好……”
清明才顯青的棒槌草，現在已經長得沒膝深，在陽光下透着無限的綠意。本是想獻給母親忘憂草的，可惜小城花店那位媽媽説沒有。我的母親是極其操心的人，活着時不曾有過片刻的閒適。在她80歲以後，還過問着全家幾十口人的大事小事，大到我們的工作，小到重孫輩的學習。如果真有忘憂草，她是否會真的再無煩惱憂愁?母親生前經常説：“我就是好慮的命，其實，你們誰也不要我瞎操心了。”
萱草花，忘憂草。天堂的母親花一定長得無限茂密。媽媽現在一定已經遠離煩惱焦慮的牽絆。
猶太人説：上帝不能無處不在，因此他創造了母親。赫伯特説過：一位好母親抵得上一百個教師。高爾基也説過：世界上的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常常想起這些話，它們因精闢而經典，讓人刻骨銘心。
村裏人不過母親節這樣的外來節日，鄉村公墓因此很安靜。蹲得時間長了，四周熱浪圍繞，我渾身幾乎被汗水浸透。立起身，與母親告別，遠遠看見動車飛速地向東駛去。那東方的第一站便是南京。母親生前暈車嚴重，不敢乘汽車，曾經想坐動車到金陵去做一次禮拜，可惜沒等高速鐵路修好，她就走了。後來，我帶着她的相片，在南京的教堂外面站了很久很久……
回頭，看見，獻給母親的康乃馨，在瓷白的壽碗裏生機勃勃。
“媽媽，明年此時，兒會帶來真正的忘憂草給您。我們全家都好，您放心。我知道，兒孫們的快樂安康，是獻給您最好的禮物。”
熱汗流到我的眼裏，和着熱淚流過年逾半百的面頰，滴在母親的墓前，落在故鄉的泥土裏。
公眾號：天府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