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情深 ---追溯兒時成長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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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情深 ---追溯兒時成長樂園

當你步入坊子老區四馬路東頭,遠遠便會看到一排茁壯挺拔的翠竹迎風搖曳,婆娑的枝條探出高高的院牆,如同一位慈祥的老人,輕拂自己的兒孫,又好像是庭院衞士,呵護滿園花草樹木,也彷彿在向駐足的行人致意:您好,歡迎您來院作客。此時行人總會異口同聲地嘖嘖稱讚,這竹子長得可真旺,咱們公園裏也沒這麼粗壯的唻。這處令人矚目的庭院就是我爺爺奶奶的老宅,也是我出生的地方,伴我兒時幸福生活健康成長的樂園。

庭院共有兩個院子,我們這裏叫做天井。小天井,正對着南洋街,面向東面兩扇黑漆大門特別威嚴,也許材質厚實的緣故吧,打關聲音特別響亮。推門進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用青磚砌成的影壁牆。牆前面擺放着一盆開得正豔的粉紅色夾竹桃。據説可以避邪。小天井的右側是三間小北屋,屋前種着一棵酸石榴,成熟季節,累累果實掛滿枝頭,裂開的石榴,露出紅瑪瑙般的籽兒,令人饞涎欲滴,忍俊不禁。緊連北屋是三間西屋,是居住和活動的主要場所,連接大小兩個天井。

陽春三月,春姑娘攜着徐徐春風來到庭院,給大天井增添了勃勃生機。桃花爭開不待葉,它最早傳遞的春天訊息。緊靠南牆和北牆的六棵桃樹,它們迎着春風,競相綻開嬌豔的花朵。您瞧:粉紅色的桃瓣由淺入深,姿態各異。有的簇擁着開放,挨挨擠擠,你不讓我,我不讓你,有的高傲地獨佔一枝,像美麗的"小公舉"。爛漫的桃花綴滿枝頭,六棵桃樹像披着霞衣的仙女,婷婷裊裊來到人間。伴着桃花淡淡的清香,蜜蜂在花朵間嗡嗡地歌唱,辛勤地勞作,採集花蜜,彩蝶紛飛,像嫻熟的舞蹈家翩然起舞。和煦的春風盪漾在大天井,暖暖的陽光灑在每個腳落,北面桃樹下,兩叢芍藥吐着芬芳勝過菏澤牡丹,南面樹下兩甕荷花才露尖尖角,此情此景,美不勝收,我陶醉在美景裏,彷彿來到了陶淵明筆下的世外桃源。

夕陽西下,落日餘輝映照整個庭院,天上地下微紅一片,宛若進入童話王國。這時跑火車的爺爺回來了,沒等換下鐵路制服,便在桃樹下的小板凳坐着,奶奶遞上旱煙袋,用"洋火"給爺爺點着,我跑到他身後,不小心撞到桃枝了,嗨,落英繽紛,桃瓣落了我們一身,人面桃花相映紅啊,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哎。踩着花瓣,我用稚嫩的拳頭給爺爺捶背,奶奶遞上一杯熱茶,多麼温馨的祖孫天倫之樂啊!爺爺叩叩煙鍋,喝一口茶,獎勵我一分錢説,真是好孩子,買糖吃去吧。我接過紙幣,飛奔老侯家小賣部,買了那時小孩子最心怡的兩塊"蛹子"糖,咯嘣嘣嚼着,快速吞下,那感覺真爽。我蟲牙很多,是不是這個原因呢?還真不好説哪。

夏日炎炎,驕陽似火,薰風陣陣,大雨如注。庭院的果樹上花已凋落,它們不再爭奇鬥豔,而是都在努力地抽枝散葉,汲取大自然的饋贈,極盡洪荒之力,孕育自己的果實。準備為秋姑娘的到來,奉獻上自己滿意的作品。金風送爽,秋姑娘把溢彩流金撒向庭院。六棵桃樹是爺爺從青州挪來的樹苗,叫"秋風蜜"。伴隨着習習秋風,累累果實掛滿枝頭。成熟的桃子,像盞盞燃燒的小燈籠掛在各個枝椏上,像孩子們的臉綻開了笑容。

這時的庭院,欣欣向榮,一派豐收景象,也是我盡享果實饕餮大餐的幸福時刻。"秋風蜜"桃子的滋味和別的品種不同,沒有熟透的,清脆可口,甜中帶酸,熟透了的蜜汁四溢,咬一口如同品味瓊漿玉液,那甘甜沁人心脾,瞬間恍惚感覺是在吮吸媽媽的乳汁,一股暖流傳遍全身。奶奶挑熟透了的給我吃,挑選大個的分送給親人鄰居。每當這時我奉奶奶之命,端着盛在瓢裏的紅豔豔的桃子,充當友誼信使,身後換來一片讚譽,我自然樂在其中啦。

庭院裏最蔚為壯觀的是大天井那棵高大挺拔的棗樹,它在兩排桃樹前面,正對着西屋門。記得六三年我剛到青島上國中,山東半島颳起了八級颱風,把大棗樹攔腰斬斷。就在大家都以為棗樹不會成活了的時候,沒想到來年樹上冒出了新枝,樹形更加偉岸,像一把巨型大傘,籠蓋庭院,呈現出勃勃生機,如同它的主人歷經生活的滄桑,涅槃重生。

春天棗樹上密密匝匝地開滿了米字形黃色小花,這兒一叢,那兒一簇,擁擠在青枝綠葉之間,空氣中氤氲着淡淡的清香。夏天嫩綠的芽苞頂着一片片鵝黃,笑盈盈地迎接秋姑娘的洗禮。呵,幾天功夫,成熟的棗子綴滿枝頭,在柔軟的枝條上,隨風飄蕩,偶爾落下,便被我瞬間撿拾吃了。這棗子不大,吃起來咯嘣脆,帶點酸頭,奶奶説是和酸棗嫁接的哩。難能可貴的是,它不長蟲眼,不用打藥,"巴結毛子"也不敢咬。這時你抬頭仰望,棗子像一顆顆鑲嵌在綠葉叢中,晶瑩剔透的紅寶石,與藍天白雲構成一幅天然美麗的畫卷,令人歎為觀止。

大棗樹北邊,是一個方方正正的葡萄架,架下安着一盤水磨,記得從我有點力氣開始,特別是困難時期,我就跟着,奶奶為生存而奮鬥。那時我剛好夠着磨棍,就圍着磨盤重複自己的腳步。磨得是煎餅糊,裏面大多是地瓜幹,摻雜着一點豆子,玉米之類的粗糧。有時我推夠了,就嘟嘟囔囔説,什麼時候推完啊。這時奶奶便把添料勺給我,她踮着小腳推,讓我換換工。終於磨完了,奶奶把磨盤打掃的乾乾淨淨,生怕漏掉一粒渣渣。我倆把糊子盆抬到架子旁的飯棚裏,奶奶支上鏊子,備上柴火,煎餅之旅就開始了。不會功夫煎餅的濃香伴着裊裊炊煙,傳遍大天井。奶奶在鏊子底下給我培上幾個地瓜,等熟了,拍拍柴灰遞給我,這恐怕是最早烤地瓜的雛形了吧!那甜糯的餘香,至今讓我回味無窮,絲絲瓜香,愛意綿長。

喧鬧的秋天,庭院果實爛漫,西屋牆根的甜石榴裂開大嘴,露出微紅碩大的子實,蜜汁溢在虯枝間斑駁的樹皮上,引得小螞蟻列隊尋味而至。旁邊兩棵蘋果樹也掛滿了果子,圓圓的,小小的,奶奶把它放到罐子裏,留到冬天吃,以後才知道品種叫"小國光"。

靠西牆的李子半紅半黃,緊挨着的大秋桃樹也爭先恐後把鈴鐺般的果實,掛在枝頭,如繁星點點。實在吃不了,爺爺叫來小販,摘上滿滿兩竹簍,吱吱悠悠,他哼着小曲兒,恣得挑擔遠去。北牆臨街有棵花椒樹,經常有崴腳的,抽筋的來討換,算不上懸壺濟世,也算急人所難吧!爺爺奶奶樂善好施的品格令我折服。冬天雪花飛舞,院子一片白茫茫,西北角上的軟棗從高高的樹丫上落下來,閨蜜和我搶着去撿那,戲稱為"羊屎蛋"的黑色的果實,頓時歡聲笑語響徹冬日庭院上空。

光陰荏苒,時世境遷,大小天井的果樹早已蕩然無存,只記得那棵大棗樹賣給做擀麪杖的,換了二十元錢,買成麥子度春荒了。庭院整修後,面積擴大,修建了大大的荷花池,種上了翠竹,還有一棵大櫻桃樹。我的網名"櫻桃紅了"由此而來。庭院的規模,格局,在小小的坊子街,也算獨樹一幟,惹人豔羨。

時間老人邁着堅實的步伐向我們走來,歲月的洗禮把我從懵懵懂懂的稚童,蜕變成年愈古稀的老姝,但庭院情懷沒有變,祖孫深情絕不忘。坊子老區實施棚户區改造,庭院已不屬於我家了。深深的眷戀,萬分的不捨,化作縷縷情絲,纏繞心間,美好的瞬間鐫刻腦海,永不磨滅。再見了庭院,再見了大天井,小天井,生我養我的地方,孕育我健康成長的搖籃,在您的懷抱里長大,此生足矣。

庭院啊,您,激勵我在人生的道路上繼續前行,樂觀向上,與人為善,滿載着親情的庭院啊,我將不辱使命,讓老年生活更加絢爛多彩多姿!勇往直前

作者:山東濰坊 李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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