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著名國企談項目。領我們上樓的主管姓張。張主管戴副眼鏡，斯斯文文，但氣場不錯。像領導。説話不卑不亢，張弛有度。指點江山，談笑風生，看樣子是個牛人。
把我們引進會議室，又走進來一人，張主管馬上笑臉相迎，熱情地給我們介紹，這是高總，是項目的負責人。高總對我們點頭含笑，搖搖手，算是招呼了。又進來一撥人，也是對高總點頭哈腰，一臉諂媚。對接過程中，愛説話的，不説了，聽高總説;愛擺譜的，規矩了，看高總擺。決策定不下來的，也都請示高總，讓高總定奪。
又過一陣，高總説這事情還得給徐書記彙報一下，讓小張去問問徐書記意見。張主管出去了，又回來了。回來端了杯茶，扔桌上走了。又過一陣，小張也回來了，我們繼續討論。也沒説問出啥意見建議了。
沒多會，我對面的人都站起來了，我身邊的人也都站起來了，我納悶出啥事了，也站起來。原來是有人走進來了。來人慢慢悠悠，一臉微笑。徐書記於茶杯前落座後，招呼大家也坐。高總馬上介紹，這是我們徐書記。又轉頭對徐書記説：徐書記，我們這邊在探討這個項目，有些事情還沒敲定，還請您予以指示。然後把項目情況彙報了。徐書記高屋建瓴，講了一通處理事情的原則和秩序，也點出了事情要照顧到的關係，然後安排部署説要如何如何做。看起來都説到了，但都沒説透。看他們低頭哈腰，一個勁記筆記，時不時點頭髮出噢噢的聲音，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張主管在扯淡，高總在扯淡，徐書記也在扯淡。但張主管對高總唯命是從，高總對徐書記唯命是從。最高指示都是對的。真對嗎?誰都知道未必對。他們也根本不關心這個事情對不對。
這是一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環境，這是一個搞好關係比干好工作重要得多的環境。我不適應這樣的環境。
屁大點事情，流程要走半個月。每個人除了請示，等待審批，不知道都在幹嘛。這樣的環境，是 大公司大政府都會有的嗎?
我不清楚，沒在政府機關幹過，沒在大國企幹過。
我看着對面從頭到尾不發一言的一個職員，我想，他在幹着一件多麼枯燥的生活啊。我忽然想起果戈裏筆下的文員。一輩子就幹那麼一件簡單的事情，混了一輩子，在體制裏。那本書，叫《死魂靈》。
【本文作者：李日白 (微信公眾號：日白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