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的教育感悟:小別離

我慢慢地、慢慢地瞭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告訴你:不必追。

家長的教育感悟:小別離

——龍應台

兒子的行李箱其實也就用過兩三次,密碼卻好像換過很多回了。老公想看一眼密碼鎖,被他一句“你看了有用嗎”給“呲”開了。看着他皺着眉頭有模有樣地解着密碼,我心裏嘀咕,這分明就是在説:箱子是我自己的!

十四天的時間,需要拿什麼東西呢?因為有每年外出旅遊的經驗,兒子應該可以自己準備。剛報名新東方的時候我想,高中要離家住校,這次就先放手鍛鍊一次吧,於是告訴兒子,把自己覺得需要帶的物品列個清單,我們一起準備,兒子大大咧咧的答應了。越臨近出發的日子,我心裏越緊張,想着兒子要離開爸爸媽媽自己在北京學習生活近半個月,想着那個陌生的學校裏是否會有他喜歡的飯菜,想着他每天能不能喝上牛奶吃上水果,想着他的耳朵會不會上火,想着報的英語課程對他來説是否有點困難,想着他會怎樣自己洗衣服、會如何與天南海北的同學相處……問兒子要備物清單,兒子笑我太麻煩,説不就十幾天嘛,學校宿舍什麼都有不用拿太多東西,學習資料、洗漱用品、應急藥物,當然零食“狗糧”必不可少,這些就OK了!——沒想到兒子比我想的“成熟”得多。

第一次自己出門帶這麼多錢,總怕他還跟在家一樣會把錢隨處一塞,千叮嚀萬囑咐,這個包裏多少錢是幹什麼用的,那個袋裏多少錢是幹什麼用的,充電寶、充電器、手機要隨身攜帶,邊説着腦子裏邊想象着兒子錢丟了、手機掉了手足無措的場景,都有了請假陪讀的衝動。兒子低着頭不慌不忙整理着他的行李,不反駁也不答應,我説,兒子你就要離開媽媽了你就這樣對媽媽嗎?兒子起身誇張的抱抱我,在家要乖乖的喲肥兔兔!我會想你的喲肥兔兔!

冒雨把兒子送進候車室,看着兒子的背影,有同學的父親進京送行,似乎少了些牽掛。回到家裏,老公説,我們這也算空巢嗎?是啊,北京半月,回來過十天就開學軍訓,以後的日子,除了寒暑假,家將變成兒子的驛站嗎?這就是長大的代價吧?只要兒子開心快樂,我們就一切安好。一夜無眠,祈禱兒子一路順風。

第二天八點多突然接到兒子的電話,同學説沒有新東方報到短信不讓坐大巴車去學校,聲音裏滿是焦急,這種説法一聽就不靠譜,名報了費用交了離家千里都去到北京了還能不讓上學?但兒子沒經驗又是個規矩的孩子,看到別的孩子都有短信偏偏只是他沒有,雖然校車還沒到,我能想象出他當時焦灼不安的樣子,感到一陣心疼。“兒子,彆着急,媽媽問問總部,一定會讓你上車的。”新東方總部回覆,的確沒給我們發送報到短信,用聽課二維碼就可以上車,把這個消息告訴兒子,手機那端似乎立馬傳來開心的氣息。給兒子説,遇到事情不要慌,總有解決的辦法,這個小插曲,還能算個小收穫呢!

九點多收到兒子的短信:上車了(表情咧嘴笑),還沒開,到了再説。謝謝大肥兔!

據説孩子們要自己辦理住宿和餐卡,還要開班會,擔心兒子是否辦的順利、吃的住的是否順心,但不敢打電話怕打擾他。晚上8點,終於發來短信,説住宿還可以,吃的都是套餐,菜的花樣味道也説得過去,只是“每道菜量喂兩歲小孩差不多,有點坑,13天也快,熬熬就過去了,回家吃好的!明天上課啦,上課自習時間不要打電話!”後面又寫了詳細的上課時間——兒子真的長大了,可不知為什麼,欣慰的同時又莫名感到有些心酸。

怕兒子會説我每天打電話婆婆媽媽,強忍着算好兒子晚自習回宿舍的時間兩天打一次電話。兒子的手機經常在靜音狀態,沒接到我幾個電話,只有到他快休息的時候看到未接來電才會匆匆回我,這時往往已經十一點多了。對兒子,外面是個嶄新的世界,新的老師、同學,新的學校,新的環境,也許想家的念頭還沒來得及有,就已經被新奇的感受掩蓋了吧!可對於我和老公,兒子在哪裏,我們的心就在哪裏,這種感覺,不知道兒子何時才能理解體會。

年輕負責的大學生輔導員把班裏的家長拉到一個微信羣裏,幾乎時時刻刻直播上課、自習實況,有時甚至課間也會上傳幾張照片,儘量使每個孩子每天都有出鏡,而且還在線解答家長的困惑和疑慮,評價一下每個孩子的表現。於是,每天,確切地説,只要有時間,我就要進羣看看,在海量的照片、視頻、信息裏尋找兒子的身影和隻言片語。看過一遍再看一遍,看兒子坐着的姿勢、聽課的神情,看看兒子今天是否換了衣服,書桌上是否擺着水杯,似乎只有這樣看着他心裏才會踏實些。兩天過去,羣裏的信息就幾乎上千條了,再翻看很不方便,我在電腦建了個文件夾,把關於兒子的信息都複製存起來,最多的還是照片和視頻。老公有時也會湊到電腦跟前翻看這個文件夾,説沒必要把兒子的所有照片都下載,相似的有一張就行了。他這麼説我特生氣,指着幾張看似相同的照片給他:這張兒子在認真看着老師聽課,這張兒子左手託着腮幫思考着聽課,這張,嗯?左手在揪嘴脣!(説過多少遍了這個習慣不好竟然還這樣,得打電話再強調一下了!)每一張都不一樣,每一張都給我傳遞着不同的信息:兒子認真、專注、快樂,每兩天換一件體恤(照片看不到短褲),每天上課都會拿水杯,課間和同學交流的也很好,老師領着做遊戲做得也很棒……慶幸兒子遇到了超級棒的英語老師:一個青春勵志博學幽默的北大碩士!

總嫌棄兒子在家有時會亂扔東西,曾發狠説兒子不在的這段時間要好好整理家裏的衞生,窗明几淨,一塵不染,井然有序。可事實是,兒子不在,我和老公連打掃衞生的勁頭都沒有了,到處亂糟糟的,甚至連飯都懶得做。竟然想着,兒子不在,家裏那麼幹淨整齊幹嘛?兒子不在,還有必要炒菜嗎?隨便湊合,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老公説以後我就這樣每天只對着你過嗎?我説當然。

老公説我們是提前進入“空巢”了嗎?我説可以算提前預習。

老公説兒子總有一天真會遠走高飛嗎?我説所有家長努力所有孩子努力不都是為了那一天嗎?

老公説老婆咱倆現在就得適應那種生活啊,我説有道理。

老公説首先我們應該好好吃飯,我説你做吧,但是不能做兒子喜歡吃的,那樣我會更想兒子的。

老公説你真是個賤材料,兒子真離開家了我肯定比你強。我沒説話,兒子離開一個星期了,不知道是否學有所獲,不知道瘦了沒有。

兒子快回家了,我給兒子曬了枕頭,洗了枕套、牀單、毛巾被,老公把兒子的房間擦了拖,拖了又擦,把所有的房間都徹底打掃了一遍。我們盤算着接兒子的時間,應該坐幾點的高鐵去北京,怎樣跟兒子會合。因為前段時間高鐵站整修,老公為了不耽誤送我,為了讓我和兒子出站就能坐上車,竟騎行一個多小時去高鐵站熟悉道路,我在心裏説辛苦你了親愛的賤材料!

接兒子這天一早,兒子就打來電話,問爸爸來不來,問媽媽幾點到北京,説路上不要着急,如果他提前到水清木華會耐心等媽媽。聽着兒子的聲音,我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飛到兒子的身邊。

兒子馬上十五歲了,以後的日子裏,這種離別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長。親愛的兒子,為了夢想,不管你將來離開多遠,爸爸媽媽的心永遠都會陪伴在你身邊,爸爸媽媽永遠都會在一個叫“家”的地方,隨時等候着你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