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對軍人的印象應該從看父親的照片開始。那時候對軍人的印象可以用幾個詞來形容：正義，忠誠，血性，擔當，當然還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對權威的一種敬畏和安全感。長大了，軍人的這些特質一直深深的影響着我的擇偶觀，我覺得男人就應該是這樣的摸樣。
青春第一次對軍人情懷的萌動，記得是在家鄉的小城。那時候雖然眼睛被四面環山的小城阻擋，但心冥冥之中總在遠方遊蕩，現在回想起來我的夢似乎在童年裏就預設了遙遠。
在徵兵的季節裏，小城的街頭多了一道風景。一身英氣逼人的橄欖綠讓擦肩而過的我頻頻回望。軍帽下面那張乾淨而又帥氣的臉龐，至今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表情裏有着我對軍人一切印象的濃縮，還有一種被愛滋潤着的祥和。那時候我應該不到十八歲，不確定他有多大，當初不太懂看軍銜的我，現在回想起來記得他肩上扛的是兩杆一星。他的表情裏透着我對軍人印象的所有展現和解讀，至此，他的形象就像一座神像一樣被供奉在我心裏，這個形象不僅是軍人的形象，也是我心目中男人的形象。
也許是宿命的安排，也許是意欲的逐流，也許是動因的驅使。我的生命中與很多的軍人結了緣。有些是親人，有些朋友，有些是工作的合作伙伴，有些甚至是戀人的形象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軍人這個羣體就像一股浪潮般湧入我的生命中，而我完全對這個羣體就像衞冕之王一樣不設防。他們就像一座我內心矗立起來的一座豐碑一樣，純潔而神聖。如果説人的高貴在於，思真，體驗心靈之美，靈魂之善，這似乎對於軍人來説都還不夠，因為在我心裏，他們矗立起來的不僅是高貴的豐碑，也是高尚的豐碑。如果以前我説過“熱愛”這個羣體的話，我現在還是可以滿腔赤忱的表達我的真誠。因為，這個羣體確實引領了我的價值觀和人生觀。
可是，現在我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襲來。同時，又有一種被俗世的意念説服後的無奈。如果問我：“你現在還這樣熱愛着這個羣體嗎”，我會思考後再回答：“愛，但內心似乎尾隨着一種難以言狀的刺痛。”這種刺痛也許與愛之深痛之切無異。而不再年輕的我，其實也知道這種痛是為什麼。也許是我在用高尚奴役這個羣體，也許我在用如這個羣體的高尚奴役着“男人”。在高尚的背後，他們承載的是什麼呢?也許是對人性的扼殺。
“他們讓我失望了!”最初的失望好像是夢與我真實的遇見相差甚遠。而那一刻我還能以活在夢裏的方式來審視這個羣體。最後的失望好像是徹底清醒過後的冷靜，我為他們矗立起來的豐碑似乎在一夜之間坍塌。而我守着一堆殘片不忍離去。像是要祭奠，像是要哀鳴，但卻又都不是，而更像是愛的深沉。因為心裏有真真切切的疼，所以不禁自問：無論是我，還是國家，還是人民。我們是否都在用高尚奴役着這個羣體?
作為人，我們都受着文明的教化，規則的約束。但如果用扼殺人性的方式去讓內心的忠誠和血性得以滿血，這終歸還是一種殘缺。而這種殘缺不僅是對自身的一種傷害，也是對羣體的一種傷害。於我而言，這種疼不是豐碑的坍塌，而是懷着深深的惻隱之心，深深的感受到這是一個更需要愛的羣體，需要去深深愛的羣體，我們需要他們來守護我們的安全，而他們自身卻在這滾滾洪流中失去了安全感。而這種安全感不是來自於物質的豐厚，是一種與愛的鏈接。愛人愛己的鏈接。小到戀愛，大到愛國。
社會崇尚什麼就是什麼。是英雄少了呢?還是崇尚者少了呢?這個羣體似乎與我們爭執着!他們有他們的委屈，我們有我們的失望。而這種失望到底是人的問題還是人性的問題呢?我想成熟的人和理性的社會都應該把人的問題和人性的問題分開來談。當然，高尚就是擺脱的人的劣根，高尚的行為也是帶領我們前進的精神領袖。所以，如果你現在還問我愛不愛這個羣體，我會回答你：“愛，因為我們所賦予這個羣體的使命就是值得人愛的主題”。
不過，愛裏有些痛。因為他們也是人，他們也需要用飽滿的愛去填滿一顆外表堅硬而內心空洞的心，在祖國和人民面前他們大愛無疆，但在小愛面前他們似乎零落不堪。就像一座被遺棄和隔絕的孤島。想想看，那個當兵的人不是十幾歲就離家，與家人和愛人聚少離多。就更別説邊海防的軍人，不僅身處惡劣環境，心也需要意志與其做抗爭。無論歷史的車輪碾向哪裏，我還是相信這個羣體在大愛面前能視死如歸，但在小愛面前如襁褓中的嬰兒一樣需要呵護。因為他們也是人，而且是人性的，太人性的!所以，如果這個國家愛他們，人民愛他們，戀人愛他們，不僅應賦予他們歷史使命，更應該關注他們的精神健康。在強勁的戰鬥力後面，小愛也是一股堅毅的力量。
一如年少時記住的軍人形象，他的表情裏不僅賦予了“軍人”這個稱呼的使命，同時那麼堅毅的表情背後流露出來的澄澈與安寧才是支撐的根基。就像軍人用武器去英勇戰鬥，但內心向往的是和平，守護的也是和平。我相信那是愛，堅定的相信那是愛人的愛!所以，以至於當年儘管我內心激流湧動，也只是擦肩而過後繼續前行的回望。如果放做現在，也許我會走過去，邀請他喝一杯咖啡，然後暢所欲言的聊，再灑脱的起身揮手不帶着一片雲彩。不過想想，還是那時候的背影最美!不僅美了那份曾經，也美了那份追逐!
所以，如果有再遇見，不要再問我喜歡你還是喜歡你身上的軍裝。因為軍裝喜歡你，還是因為你喜歡那身軍裝，已經跟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哲學命題難以解答。歲月至此，這種愛不僅是用高尚矗立起來的豐碑，更需要的是一種落地的情懷。如果當年那個背影還在，我一定問問他當時有沒有看見路邊走過的一個小女孩!因為那片刻的擦肩，鐫刻了我對那身軍裝摯愛的永遠。如果有一天再遇見一身軍裝，假如你懷疑我是否愛上你，最起碼相信正義，忠誠，血性，擔當，純潔，敬畏這些是軍人的信仰，也是我追求的理想。
【本文作者：陳紅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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