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筆記之《兄弟》

我得承認,解讀餘華的這部皇皇鉅著我的能力明顯不夠,這不是謙虛,是真的。很多年以前坐在中文系的教室裏聽劉階耳老師解讀《鮮血梅花》、《現實一種》的時候,在紙頁發黃的《收穫》上一遍遍地讀《許三觀賣血記》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無從深入理解這位先鋒文學大家。印象中餘華不像其他的先鋒文學作家一樣致力於在話語的形式上做足了文章,而是底層生活的忠實記錄者,也就是説,他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寫實主義者。《兄弟》則不然,它也寫實,但是屬於放大了的寫實,無論寫苦難、貧窮還是暴力和慾望,餘華都把它放大了,讓我們透過一種被誇張了的真實去透視我們曾經經歷過的和正在經歷的時代,屬於我們這個民族的過去和現在。

讀書筆記之《兄弟》

我這麼説,並不意味着我不喜歡《兄弟》。事實上,面對這部五十萬字的鉅著,我很難用“喜歡”這個詞來形容我的感覺。我想我能使用的只有“震撼”。對,是震撼,以及充塞在胸口的憋悶和壓抑。我是那麼地喜歡宋凡平,不僅是我,我想天下的女人都會喜歡他的,高大,英俊,幽默,樂觀,誠信,善良等等諸如此類的形容詞加在他身上一點都不為過,可是他死了,死得那麼慘;我也是那麼地喜歡宋鋼,他跟父親一樣的高大英俊,文質彬彬,信守諾言,寧願死也不願意傷害自己的兄弟,可是他也死了,死得依然慘烈;我也喜歡林紅,美麗的花兒一樣,卻不以美麗驕人,深入簡出,低調做人,可她不僅委身於自己曾經鄙棄並且仇恨的李光頭,而且最終做了鴇兒。同樣,我為飽嘗屈辱的李蘭慶幸,慶幸她好人有好報,可她的幸福曇花一現,接下來跟她相伴的還是恐懼和屈辱;我同情宋凡平老年喪子的老父親,這個比貧農還貧窮的老地主,死的時候連一口薄棺都沒有,一張草蓆裹着埋進了黃土。相反,我討厭的李光頭,自私,貪婪,不擇手段,卻富成了航空母艦;我同樣討厭的劉成功,見風使舵,附庸風雅,卻成了所謂的劉ceo……所有這些,都讓我在震撼的同時胸口憋悶得不能呼吸,加上在閲讀的過程中,動車追尾了,死傷那麼多人;天津公交車殘殺,場面血腥;雲南賽鋭27刀殺人被判死緩案浮出水面,讓人不勝憤慨;京珠高速客車大火41人遇難;雲南女履歷造價三年連升四級……所有這一切疊加在一起,不能不讓我懷疑起自己的信仰了。作為一個在傳統教育中浸泡出來的人,我一向主張多看主流,多看正面,我也寧願相信並且不停地用文字謳歌着生活的美好,事實果真如此嗎?

直面社會是一個作家的良心。閉着眼睛思考的人,是傻子。

還想記下來的一點是餘華在後記中提到的窄門。他説寫作往往就是窄門奇妙,從狹窄開始往往寫出寬廣,從寬廣開始反而寫出狹窄。他還説,“無論是寫作還是人生,正確的出發都是走窄門。不要被寬闊的大門所迷惑,那裏面的路沒多長”。“以宏大的篇幅來敍述重大的歷史,文字卻極其樸素簡潔,所有的注意力像激光燈一樣凝聚在幾個主要人物身上,故事內容幾乎全部發生在一個小鎮”、“視野很小,內涵很深”、“沒有在人物身邊發生的重大事件的背景上浪費筆墨,這讓宏大的歷史變得非常個性化”。美國《pop matters》XX年1月的這個評論,無疑是餘華“窄門”理論的最好詮釋。

還有一個思考不得不提。高行健的《靈山》獲得諾獎以後,引來不少批評,集中起來就是説他故意投洋人所好,以暴露家醜來迎合諾獎。《兄弟》獲法國國際信使外國小説獎,是不是也會招致這樣的批評?餘華在作家出版社XX年第2版中附了英文版、法文版和德文版評論摘要,是想要表明某種立場,還是為了説明什麼?照我看,不如不要的好。是非功過,自有讀者評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