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淳樸的美文欣賞:純樸如花

本站:淳樸的野毛桃花開了,就像淳樸的人們一樣,開得那麼的燦爛那麼的迷人,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純樸如花》。

有關淳樸的美文欣賞:純樸如花

那年九月,我參加工作。從老家出發,幾天後,我連同我簡單的行李一道被擱置在了鮮水河大峽谷深處那個陌生的地方。寒暑交替,日月升降。多年來,任憑大浪淘沙,時光依然帶不走記憶裏那片淨土上純樸如花的人們。

沿着潺潺的鮮水河向下,峽谷越來越深,山愈漸陡峭,在河流大回灣的峽谷底,那片土地被稱為“扎壩”(藏語意為製陶人生活的地方)。遠遠望去,那些用青灰色片石砌成的大多為五層的碉樓錯落有致地散落在山間,蒼涼而古樸。

我工作的學校就在這些碉樓羣組成的幾個寨子中間。那時,我忘了最初離開家鄉時的迷茫,始終想不出那個關於惆悵的名詞

孩子們來上課了,看到新老師,膽大的都圍攏來,看着他們亮亮的眼睛,甜甜的笑,我也充滿温暖。從此,學校有了幾幀明媚的風景——課堂上,孩子們吃力地學着漢語;課後,孩子們努力地教我説着扎壩藏語。

那時,正是秋天。放學鈴聲一響起,孩子們就如撒歡的小羊,一個個跑回家去,留我一個人坐在學校的圍牆上,看一片片金色的青稞地,如莫奈筆下的油畫,在藍得纖塵不染的天幕下顯得更加悠遠而遼闊。這一待,就是一下午。突然,我聽到暮氣沉沉中誰在鋭聲地喊人——“陳老師”……仔細一看,不遠處站着一位白髮幡然、脊樑彎曲的老婦人,手裏輕輕搖動着轉經筒,見我沒答應,她又喊了好幾聲。我大概聽懂了,她是請我到家裏吃飯。拗不過老阿媽的熱情,我跟着她去了她家。

那是我第一次走進扎壩的碉樓。從一樓的大門進去,沿着藏式獨木梯往上,就到了二樓。這是一個空間很大的廚房,廚房的中間柱子上掛着柏枝、哈達,象徵着“五穀豐登,萬事如意”。廚房也是客廳,全家人正席地而坐,等着我來了一起開飯。老阿媽的家人見我進來,全都站起來,熱情地把我迎到火塘邊坐下,隨即為我端上熱騰騰的酥油包子和奶茶。我看着火塘裏熊熊燃燒着的快樂的火焰,還看着火塘裏好看的火星四散驚起,我那刻的温暖來自瑪尼阿媽一家的熱情。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辦公桌上有時會多幾個黃橙橙、紅彤彤的蘋果,有時會有一堆嫩綠的葱子、白菜、各種餡料的包子、一袋土豆,幾瓶牛奶……我知道這些都是孩子們和寨子裏的阿媽們放着的。

一學期的日子呼嘯而過,再回已是來年三月。

三月底,高原依然會有灰濛濛的天空,讓人感到莫名的沮喪。我望着山頂的積雪,想着彷彿逾越不了雪線而來的春天,就有一種落淚的衝動。也許是晨曦依然寒涼,也許是我身體裏某些早已脆弱的細胞在吶喊,我病倒了,在四月初的夜晚。半夜,我從腰部右側的劇痛中醒來,大滴的汗珠滾落,渾身因劇痛而痙攣抽搐,在奄奄一息中,我拼盡全力拉開牀頭電燈開關的拉線,驀地,在疼痛間隙中閃過《十七歲不哭》裏的人生素描——上課啦,放學啦,放假啦,畢業啦,後悔啦,老啦,死啦。才畢業,還沒機會後悔,怎麼能死?在死亡面前,一定會產生不甘和恐懼的,我想。

正在這時,拉姆阿媽敲響了我的門。她説看到我的燈亮着,會不會有什麼事情。得知我病得厲害,她二話不説,放下兩個年幼的孫子,到鄉政府給我喊人了(當時正值蟲草季節初期,家裏的青壯年都上山了)。天亮的時候,拉姆阿媽帶着人趕回來了。當時是後半夜,她一個人拿着手電筒穿行在幽深的峽谷裏,一路小跑來回20公里。阿媽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累癱了,嘴裏還一個勁地喃喃着:“能救命就好,能救活就好。”

我被送到了縣醫院。病癒出院回到學校時,只見碉樓四周漫山遍野的野毛桃,花開正盛,一團團,一簇簇,粉白粉白的,如細小的蛺蝶,未曾浸染風塵裏的薄涼。當我走進教室,講桌上赫然放着一個塑料的飲料瓶,裏面插滿了一束束野毛桃花。孩子們説,他們在電視裏看到,要送病人鮮花的。

野毛桃花,真的開了。原來,夢裏的春天,終究會回落枝上,就像扎壩的人們,用純樸和善良灌溉着異鄉人心底乾涸的河牀。如今,那些如花的純樸還會嵌入我的夢裏,朵朵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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