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爸爸相處的回憶散文:小木箱

爸爸有個小木箱,為防止我們小哥幾個整天胡亂翻,他給小木箱上了一把鎖。這也是我們家除了門以外,家裏唯一一件上鎖的物件。

與爸爸相處的回憶散文:小木箱

在我看來,爸爸是我們頭頂上的一片藍天,在這片天空裏,沒有一絲的雜質和污染。即使有云彩飄過,那也是看得見的,潔白的;即使天上下雨了,我們也會感到濕潤。

對於我們來説,爸爸似乎沒有什麼祕密,只有這個小木箱讓我產生了懷疑。小木箱不上鎖還好,上了一把鎖,我就更覺得好奇,因此就產生一個想法,一定要打開這個小木箱子,徹底瞭解裏面的祕密。

一個星期天,爸爸吃過早飯後,坐在炕沿上吸煙,吸完煙他像往常一樣,把我們穿破的大小不同的鞋子歸攏成一小堆,然後,搬來了他的小木箱,拿來網狀能摺疊的一個小凳子,坐定後,從褲兜裏掏出一串鑰匙,打開了木箱上的鎖,慢條斯理地先拿出一個眼鏡盒,從裏面取出一個老花鏡戴上,然後戴上套袖,紮上圍裙,拿出那塊厚厚的更生布鋪墊在雙腿上,他戴上了頂針,右手拿着一個大號的粗針,左手捏着一根用臘浸過的紫紅色的粗線,對着窗户眯着眼睛開始一遍遍地紉針,紉上針後,拿來一隻鞋子翻來覆去地看幾遍,再從小木箱子裏找出合適的皮子,他左瞅瞅,右看看,經過幾番比較之後,用剪子剪去皮子的四個邊,而後附在鞋子上開始往上縫……趁爸爸專心致志地縫鞋子,我就手腳並用,慢慢地往他身後挪動那個小木箱子,當躲開爸爸的視線後,我就開始翻了,裏邊除了他拿出來的一些工具外,最顯眼的是一堆各種顏色的皮子下角料,箱子裏還有兩把尺寸不同的木銼、幾張沙紙和一把錐子。一個小鐵皮盒子裏面裝有十幾根長短不一、粗細不同的針,還有兩球用紅蠟浸過的線。除了這些,還有兩把活手鈑子、一把鉗子、鑼絲刀、剪子等一些零碎的小工具。箱子一側有一摞很厚的稿紙,稿紙上面是爸爸用圓珠筆、鋼筆寫的一些密密麻麻的字,我那時還沒上學,不認字,後來才知道,那些材料是爸爸在“三反五反”、“鎮反”、“肅反”、“反右”以及在汪清、天橋嶺林業局參加路線教育工作隊時歷次運動中的思想認識、檢討材料、發言提綱和證實材料什麼的,其中有一部分還是複印件。

爸爸是一個原則性強、工作極其認真的人。他經常對我們説:“做人要本份、坦誠、善良、説話要貼譜,承諾的事要履行,寫的證實材料要實事求是,對人要負責任……”

爸爸木箱裏面的東西沒一樣讓我感興趣,這讓我大失所望。可我會做彈弓,需要皮子做兜,就向爸爸要,爸爸瞅瞅我微笑着説:“你翻夠了?”我眨巴着小眼睛在那竊笑。爸爸在箱子裏翻了半天,選了兩小塊薄薄的皮子遞給了我,我拿在手裏看到箱子裏有一大堆厚皮子,突然感覺爸爸有些摳門。

我們哥四個是梯形結構的年齡,淘氣的時候都在淘,到了懂事的年齡就一起懂事了。

在集中淘氣的年齡段,我們小哥幾個稱得上是“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鼈”,腳上穿的即便是一雙雙鐵鞋,也會被我們在短時間內踏破。慈祥而又極有耐心的爸爸,總是抽時間或利用星期天和節假日隨時給我們補鞋。

在那物資奇缺且匱乏的年代裏,大人和小孩都穿破口子露皮膚的衣服,穿露腳跟、腳趾頭的鞋隨處可見,而我們哥四個穿着帶補丁的衣褲,一直被媽媽縫得細細密密,洗得乾乾淨淨,腳下穿着看不到原來鞋面疊摞着一塊塊補丁的鞋子,心裏總是暖融融的,那一針針一線線,穿針走線縫進去的是爸爸對我們哥四個綿綿的愛,是媽媽對我們哥四個無盡的情。

很多人都把穿壞的鞋送到修鞋店修補,而我們穿破的鞋子一直由爸爸親手修補,我們穿在腳上暖在心裏,感受到的又何止是驕傲和自豪呢?

爸爸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勤儉節約了一輩子,他把那些扔在倉房裏一筐筐我們穿破、穿小的單鞋、棉鞋,放在大鋁盆裏用刷子洗刷得乾乾淨淨,晾乾後,閒着沒事的時候,他還是不停地補,不停地縫,等曲柳川老家農村的窮親戚來串門時,爸爸就讓他們一包包地揹回去再繼續穿用。

在我們看來,爸爸是我們的“理髮員”;是媽媽變臉發威時我們的“庇護傘”;也是我們的“修鞋匠”;更是給我們拉車的“牛”和登天的“梯”。

我們小哥四個像孫悟空一樣,沒邊沒沿地淘,無休無止地瘋,可爸爸一點兒也不嫌煩,他始終用深情而慈愛的眼神注視着我們,一直把四個兒子當成他心中的“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