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美文閲讀: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瘋狂的年代,很難找到真正的英雄,但我並不認為就沒有英雄,那麼怎樣可以在那種洪流中生存下來,成為英雄呢?在那種狂熱的氣氛中,如果你要做聖鬥士,恐怕都將成為烈士,那麼走一條怎樣的路線可以逃脱黑暗的魔爪,走向光明的明天呢?我在高爾泰的《尋找家園》中隱隱約約找到了一條路線——“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蓄勢待發,當暗流退去,再搖旗吶喊,逆流而上。

深度美文閲讀: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

或許有很多人都不認同這樣的做法,但是真正的英雄是否還應該能屈能伸,能進能退呢?在滄海橫流中求得生存,在暗潮退去後弄潮,哪怕是激起一朵浪花,那也要是耀眼的,哪怕是黑暗中的流螢,也要飛向光明,放出異樣的光彩!

高爾泰先生的童年,應該説是快樂而美好的,雖然生活在戰爭的年代,但是從來沒有真正進入過戰爭,雖然是逃難到了山村,但是山村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給他留下了美好的回憶,雖然自己是資深的“留級生”,但是他並沒有感覺到痛苦與失望,反而是在那種寬鬆的環境下用書充實了自己。然而,《尋找家園》中要尋找的似乎不是這個留下美好回憶的童年的天堂,因為他的命運因為一篇《論美》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一篇《論美》被扣上了“右”的帽子,以一個自由人的身份開始了“追逐着監獄”的生活。而這種變化也並不是毫無前兆的,在高先生寫《唐素琴》的時候,就已經在開始醖釀着這種濃濃的氣氛了,一個學生説出的話總是“正確的可怕的”,恰恰是説明那種瘋狂的程度,而高先生認為“可怕”,那也意味着他對這種瘋狂的反叛,自然就可以預知到先生的命運必然要發生轉折,我只是沒有料想到,會轉折的這麼快,這麼徹底。而這個轉變又使我想到了清朝的“文字獄”,我覺得他們之間總是有中説不清道不明的關係,甚至認為這是比文字獄更加瘋狂的迫害。

跟着高先生的足跡,又從蘇州到了酒泉,到了夾邊溝農場,到了生死掙扎的邊緣線上。在夾邊溝過着非人的生活,但也是瘋狂的生活,每天都會有人遭到批鬥,每天都會有人死去,食物越來越少,活兒卻越來越多(比如説埋死人),高先生見證了多少鮮活的生命在眼前消失……但是高先生還是頑強的活着,冒着生命的危險去摘沙棗,以改善伙食,能夠在瘋狂中尋找自己的自由,看山、看水、看雲、看星星……如此,我覺得足以成為英雄了;但是,這裏的瘋狂遠遠不夠,在夾邊溝除了死的人多以外,很難找到更瘋狂的活動了。所以高先生就到了敦煌,過了一段在藝術中沐浴的生活,現實而愜意,但是暗潮並沒有退去,反而有更可怕的浪潮即將到來,所以高先生就潛心於美學了,在美得世界裏遨遊,但是仍然沒有逃過住牛棚的命運,誰讓他早有帽子帶着呢?在牛棚裏似乎沒有死那麼多的人了,因為換成死思想了,但仍然是天天的鬥爭,天天的革命,還要喊着“忠忠忠、忠忠忠、忠於毛主席;無限無限無限,永遠永遠永遠”,這,是怎樣的一種瘋狂?做夢的時候都要注意,不能隨便説夢話,也許你的夢話將你出賣,因此也有人裝着説出“忠於毛主席”的夢話。這,還不夠瘋狂嗎?那裏的人好像都是應該有獨立意識的讀書人啊,但是他們就那麼做了,迫於生存啊,我不能説他們這麼做是不對的。

住進了牛棚,高先生還是沒有那麼表現出真正屈服的姿態,我並不想細説高先生的經歷了,只是在那種環境下高先生能完整的生存(完整的身心,獨立的人格),的確是一件很不易的事情。王傑三會打人,但是高先生卻和他打架了,打了之後還沒有被揭發,反而得到了王傑三的尊重,因為高先生利用了王傑三的歷史,利用了當時的環境,這是一種生存之道;糧食不夠了,就去偷着打黃羊,改善生活,在艱苦的環境中敢於冒這樣的險,也是一種生存之道;你也許會説,在那樣的環境中,這樣做很正常啊,我也沒有覺得不正常,但是在《常書鴻先生》中我發現了不一樣,因為高先生寫詩批判了他尊為“先生”的人,因為這個“先生”改變了自己,所以高先生以一個沒有改變自己的人的身份批判了他。這,是不是高先生真正可敬之處呢?

我想是這樣的,在那樣的瘋狂的年代裏,在那樣火紅的暗流中,能夠“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巖中”,真正是不易的事情。保持那種獨立的人格與思考,身在暗流,卻尋找着寧靜,身在痛苦,卻追逐着安逸,這是一種怎樣的胸襟?

在滄海橫流的時代,高先生這樣的英雄本色便這樣的顯現出來了。而這種本色的顯現,也正是希望所在,如果高先生去當了聖鬥士,被真正“革命”了,我們是不是就看不到希望了呢?如何再跟着他去尋找那個丟失的精神家園呢?

雖然他沒有改變什麼,但他在試圖改變。眾人都在變的時候,他卻保持不變,恰恰是另一種成功的改變。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高爾泰先生堪為英雄!

簫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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