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抓魚回憶美文:漁魚

編者按:《漁魚》寫的是作者童年抓魚的回憶。雖然如今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但那些美好的片段依舊停留在我的腦海中。

童年抓魚回憶美文:漁魚

不穿褲衩不知羞的稚齡,磕磕絆絆地走過來了。我穿了小褲衩,揹着箢箕、小木桶,隨着小夥伴兒翻過江堤,到內湖的湖沿港汊去弄魚。幾個小夥伴選好一片估計魚蝦多,且水域不深,適合圍捕地形的湖汊子,以木桶掏泥築成一道圍埂子。第二步是合作用木桶將埂內的水奮力舀向湖中。漸漸地可見小魚蝦們浮頭亂竄,水面只及腳肚了。大一點的夥伴一聲吶喊:“撮。”我們就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用箢箕對魚蝦們實施追捕。每一箕撮下去,提起瀝乾水,倒入木桶的魚蝦少則一二兩,多則半斤。是漁人之利的驅動,還是身手敏捷?亦或二者兼而有之?每次的漁魚之獲,小小的我總是比大夥伴多些,有時候甚至要多出三分之一。

那種寸把兩寸長的小魚崽和二三十隻加起來不足一兩的小蝦米是賣不出錢的。母親將它們淘洗乾淨之後倒入開水鍋中,燙後撈起攤曬成魚乾,當作菜餚時,抓兩把入粗瓷碗,加醃辣椒,蒸在飯鍋邊。這魚乾咽飯,是我們家的大葷腥,兄弟姊妹攝取動物鈣磷的主要來源。

因為我是這種魚蝦的捕獲功臣,母親特別恩准我上學時抓一把魚蝦乾放入衣袋,當零食吃。課間摸出一條魚或一隻蝦來慢慢品嚼,那太陽公公恩賜的太陽香,是無論那種人造香精都無法比肩的。那種美味,明太祖朱元璋是曉得的,他老人家喝過的“珍珠翡翠白玉湯”中的“珍珠”便是小魚蝦。每每有小朋友向我討吃,甚至我的語文老師都放下師道尊嚴,到我家裏要求饋贈。

當然不是每家小孩都去弄這種小東西,有些人家把孩子養得金貴,怕陷入泥淖淹死,而不準涉足此等下賤營生。對於衣着光鮮的同學向我乞吃這種佳品,我竟然產生了“仇富”心理。他們的鉛筆還剩一大截就扔了;蠻新的作業本子,竟捨得撕下一頁又一頁擦鼻涕;橡皮擦子大半塊蹦溝裏去了,也不撈上來;衣服、鞋帽沒有補丁,就又換新的;能夠吃油條、吮糖彈……我呢,垃圾堆裏撿煙盒紙,壓平縫成本子做作文;拾回鉛筆頭,套上毛筆筒繼續使用:衣服是新三年姐姐穿,舊三年妹妹穿,縫縫補補又三年才輪到我身上,比天然寺里老和尚的百衲衣縫綴的片片還要多,已經完全沒有了姐姐穿時的女兒色。小心眼兒地這麼一比較,就產生了原始商業意識——物質交換。一根鉛筆抓一把魚蝦乾,一個新本子換兩把,半塊皮擦一小撮……此後我不缺鉛筆和練習本了。從此我下湖汊的積極性空前高漲,整個暑假和秋季的星期天都泡在水裏,人也練成了一隻古靈精怪的“大鸕鶿”。

其時,我就讀國小三年級,五年級的周秀鋒是校花、那時代全鎮第一小美女。少先隊大隊長自然非她莫屬,學校唱歌由她打拍子,相當於現在的節目主持人。而且她出身“高貴顯赫”,是我們那地方最高行政長官——區長家的千金。就是這麼一位“白雪公主”,居然屈尊紆貴地正眼瞄着平時連眼角餘光都不願意掃一下的“黑鸕鶿”。拿出一個令我眼球都要脱眶的、奢侈得我活到十歲都沒見過的紅漆硬殼大本子説:“這個給你,換十大把魚蝦乾。”還説雁林從我這裏換的給她吃過,比她家裏的紅燒魚好吃幾十倍。那本子我一直攜帶着當工人、戰士,直到參加中印邊界自衞反擊戰,要求輕裝上前線時,我才釘在木箱中寄回了故鄉,再後來就不知所蹤了。所幸,其時叫做荷爾蒙的害蟲尚未孳生,否則,就有可能遺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臭聞。

作者:袁蹤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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