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拾零
下雪了,開業的這天外面下起了鵝毛大雪,在窗前站了好久,天地一片潔白,安靜的緊,其實好像我,或者我好像他,我本性裏不愛説話,選擇的行業一直一直都在講話。無論是兩年前的商店,剛剛結束的服務員,還是現在的服裝店,都是不斷和人打交道的事情。
如果有選擇,我想一直讀書,被子裏,陽台上,曠野中,漫天雪花下也未嘗不可。
生活不容呀,終究要讓我做很多選擇。
落了雪,心就安靜了。颳了風,心更乾淨許多。
都颳走吧,所有的煩惱。日後就低頭讀書,抬頭賺錢。
一直微笑,努力的去生活,在紅塵中豢養我自己以及我的日子。
望了落雪,我有微笑在心頭。
親愛的自己,你的日子又開始了一個新的模式,無論如何,過得開心就好。
我默唸了很多遍,投入人羣,做個喋喋不休的小女子。
這會兒,夜闌珊,外面燈火點點,狂風還未休息,做冬來狀,讓寒意更濃。
我檢閲滿屋子的衣服,脱了穿,穿了脱,來回鏡子前顧盼生輝。
夜一直是獨奏曲,從不和鳴,我不顧影自憐,我是一個一直會微笑的女子。
很好,這塵世給我的一切,感恩,我能走過一程又一程,心仍然不憔悴。
如果説有什麼幸福的事?那麼就是在這個冬日在暖暖的火炕上睡個懶覺就很幸福了。
現如今我做到了,不用再逞強的挺着傷腰起牀,我可以睡一會,再睡一會兒,再睡一會了。
舍了一百多平的大房子,住進了十幾平的的小店裏,
突然覺得狹促起來,所有的空間都被塞滿,於是跟隨我一直成長的花兒,終於扛不起忽冷忽熱的折騰出現的萎靡,
終是不忍這樣美好的生命香消玉殞,贈了愛花的人。
朋友捧着花説,千尋,你多像這花,爍爍其華。
不,從來都不是花,不是那賞心的兩三隻,不是橫枝春風裏的俏和妙,只是一株狗尾巴草,放逐到天際,我都依然會活很好的野草。
如果偏要是花呢?她問,
是那雪花吧,
為愛,就融了自己,不問去路。
一霎落入掌心的温暖就換取了我一世的淚。
這一生是冰,遇愛即成水。
翻看從前的照片,忽的就想起少年時,少年時同座的他怎麼會是那麼好的男孩子。
剛剛從鄉上轉來村裏,穿戴的和我們這些野孩子不一樣,我們是大自然散亂的瓦礫,唯獨他是精緻的瓷器。我們是喧鬧的秋風,唯獨他是安靜的細雨。恰恰又多了一份幸福家庭中孕育出來的温暖感,比我多了這麼重的砝碼,我窮及一生都無法超越的東西。
我就多了小女生的那麼多用心,第一名的卷子,寫的最好的那篇小楷,獲獎的獎狀,統統都要放在他的那邊。他和我楚河為界了,偷偷擦他的凳子,怕髒了衣服,因為好友説了他壞話我替他爭辯後哭的委屈,他依舊不理我,那年輕的炫耀,只是想讓他看見我的優秀。少年的心不知呀不知。
到後來對我淡漠在他的眼裏,猶如透明的物體,無視我而過。躲在角落裏卑微的心狠狠的難過過。
那日和女友煲電話粥,她説,還會那麼拙劣的傻傻的去喜歡一個人嗎?我説,不會了,那樣的事適合少年時候去做,多心疼。如果曾經有人那麼的在乎我,願意做這一切,做一點點,哪怕一點點,我一定能看得到。然後我會哭,蹲在地上狠狠的哭,原來也有人會為我傻傻的做這些。那樣,我還會如少年般痴傻吧。
少年良人呀,終是不託,中年白髮,恍然如夢。愛曾經那麼拙劣,卻那麼用力,直到力道太大有了疼痛。
或許,我只想要他那份家庭幸福的感覺,因為我沒有,而他偏偏有,偏偏有。
多年後這麼想。
也是舊日時,我和父親劃地為界,用我年輕的羽翎和他干戈四起,用自己的年輕氣盛撐起勢不兩立。
傷害彼此的事,不知疲倦,兩人的征戰,滿地狼煙,我們明明是愛對方的呀。
等有一天自己累了倦了,跟外人再也逞不起志氣來,想起家中那盞温暖的燈而回去叩門的時候,敞開的大門之內早已空無一人,他,早早的離開了,生命果真像那蠟燭一樣嗎,不堪久等,不堪風吹。
輕輕的一個錯節,所有的故事都更改了。
回頭的浪子,有的,只是一世的遺憾。
如此,我再沒敢任性過,他已是我要不起的東西,
愛好我們身邊的人吧,下一世,他不一定來。
你看過王朔的書,有沒有看過他寫的這樣一個故事。
優秀的保羅是那樣好的一個人,謙謙的君子,真誠的待人,良好的素養,及其富裕的家境和美好的婚姻,低調的為人處世,淵博的學識,永遠為別人而想的胸懷,通曉人文哲理,足跡遍佈世界各地,擁有一切優秀的品質,被人們羨慕着,仰望着,
保羅如此的完美,保羅的生活也是如此的完美,註定我們這樣粗劣的人一生羨慕他,羨慕他一輩子吧,我也會這麼想,他是上天的寵兒,他是何其幸運,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保羅在家裏用手槍打爆了自己的頭。
王朔沒有再往下寫,留下了留白,讓我們自己去想。
我想,即便把自己弄得那麼優秀和完美,如果不快樂,這些都是華麗的覆蓋,都是負累呀。
靈魂的快樂,真的不需要那麼多東西。自己快不快樂,別人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呀。
當我們羨慕別人時,其實,我們也被羨慕着。所以不要去輕易羨慕誰誰誰,你自己的或許是最好的。
認知對了,高貴就來了,素養也就高了。
人這一生錯就錯在認知上,
女友在對話框裏抱怨被自己分手的男友依然每日等在她家樓下,痴痴而立,祈望修好在一起,
她説,很煩,煩的不行,一臉的厭惡,雖隔屏卻嗅得到她嫌惡的氣息。
可是,曾幾何時,她是因為他的執着,他傻傻的立中宵,只為伊人,而感動的與他好呀。
她曾那麼幸福滿滿地説,世上再也沒有這麼痴情的男人可以為我站立在風雨中,只為見那一面。
到如今,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到如今千般不是了呢?
原來真如王小賤所説,愛到盡頭時,總有一日,他不在愛你,那麼你這個人,楚楚可憐也是錯,生氣勃發也是錯,你和他一個地球上同呼吸共命運都是錯,或許你為他死,那也是他午夜夢迴時破口大罵的一個錯,不愛了,怎樣都是錯。
真是殘酷。這來去匆匆無法捉摸的愛。原來愛散了,所有的都是錯。
薄心、薄性,這個世界,薄情呀。
所以我對女友説,下次不要和我説你要和誰好一輩子的言論,一輩子太長,長得足夠改變一個人,忘掉一個人,甚至,再愛上另外一個人。
這個世界能承諾起一輩子的有兩種,一種激情所致氛圍所染愛衝昏了頭腦,就那麼輕許了一輩子,還有一種積澱了生命所有的雜質,拿着純粹的心命定的重去愛的人,用心用力去愛,真是偉大的人,可以這樣説嗎?我想是可以的。
本文作者: 宋千尋
公眾號:千尋花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