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鄉村的美文:行走在鄉間的牛

鄉下的牛越來越少了。這些耕田、拉車、辛苦勞作的牛們,逐漸地被一個個不吃草、不拉糞的鐵疙瘩所代替,正一步一步的淡出土地和耕作。

描寫鄉村的美文:行走在鄉間的牛

這些賦閒下來的牛,膘肥體壯,整天悠閒地安卧在村前村後的空地上,悠然自得。無所事事。一個樹樁、一片綠蔭,陪他們度過一個個短短長長的白天。他們倒沒有想象着的無聊,獨自靜靜地反芻,安卧,像在咀嚼和回味一段悠遠的往事。有時不受歡迎的蠅子會來煩它們,它們也只是泰然的甩一甩尾巴或者頭,然後又靜下來,閉上眼,沉入夢或者往事。

看看這些牛,四肢粗壯、腰身滾圓,一個個身上有使不完的牛勁,每一寸肌肉都張揚着家族的強健和力量。在以前,誰家要是能有這麼一頭牛,不管是公牛還是母牛,都是一家人的資本和榮耀。這個温良、馴順、任勞任怨的大老力,包攬了地裏所有的重活,用它的腳踏實地、勤勤懇懇,改變着一個家庭的境況和命運。它也因此成為功臣,深受一家人愛戴和尊崇。

時代在變。牛卻像腿上拴了鏈條,無論怎樣緊追慢趕也沒有趕上時代的步子。那個長着四個輪子身材並不比它高大的拖拉機卻遙遙地跑在了前面,同時也把牛遠遠的甩在了身後。這些世世代代在田間耕作,用老力和勤奮書寫中國農耕史的功臣卻下了崗,只能在家賦閒。

它們也偶爾被主人牽上,拉一次車,犁一會地。可這個閒散慣了的傢伙,完全荒廢了自己的主業,再不比從前。滿身的力氣就是不會使,任憑你如何“嗒嗒咧咧”,任憑你怎樣地拉養繩甩鞭子,這些傢伙們就是不聽使喚。結果總是又重回到樹樁上,不過身上再也不那麼光滑平整,多了一條條凌亂而隆起的鞭痕。莊稼人又生氣又納悶,原來那些聽話懂事、諳通人性的牛都到哪裏去了。脱離了土地,不用勞作,牛們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的悲哀還是幸運。

其實,牛們稍加思索應該明白,他們被養的膘肥體壯一定不是一件好事,就像豬,長到足夠大、足夠肥的時候,危險和災難也就隨之而來。

可牛們不知道!

村子裏開始多了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臉孔。他們來到安卧的牛旁邊,小聲地嘀嘀咕咕,品頭論足。主人也在其中,一本正經的和這些人在衣服下面比劃着什麼。牛正莫名其妙,一個人走過來解開韁繩,突然迎頭一個響鞭,就像晴空一個霹靂,把它炸得暈頭轉向,喘着粗氣,繞着鞭子左右掙脱。最後,通常有兩種結果:一羣人不歡而散,牛又驚魂未定地回到了原處。要麼主人喜滋滋地接過一沓錢,一一數過。之後,毫不猶豫地把那個又粗又結實的韁繩遞了出去。牛就被拖着,趕着,極不情願地離開了共處多日的主人和村莊,走上了一條陌生的路……

一頭牛走了,再不回來。主人卻並不怎樣的留戀和想念。他會再物色一個。他會選一頭中意的牛犢子,一年下來,小牛長成了大牛,渾圓壯實。他們也會從牛市上牽回一頭母牛,然後找一頭碩壯的公牛,配種,不到一年,母牛就下了一個活蹦亂跳的牛犢子,悉心照料,牛犢子大了,賣掉,錢也就來了。

牛的伙食一直不錯:細軟的麥草,在祚上麥麩棉餅大豆。可這些也都是錢啊!牛瘦了要加料、牛病了要請醫生……牛主人一筆一筆都和牛記着帳。牛被人關心着,又被人算計着!牛從不去想那麼多。他學會了隨遇而安:吃草、反芻、閒卧、睡覺;吃草、反芻……就這樣永不變更的重複着平平淡淡、一成不變的日子,活的安適而又苟且。

一頭牛被認餵養,賣掉,又有人來餵養。牛就這樣不停地在鄉村與鄉村之間行走,這些身材遠遠勝過人的牛們,始終沒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只是一味的在主人的意識和鞭子下盲從,最後被屠户看中---不是滿身的力氣,而是滿身的肉,他們被集體裝車,運到城市或者更遙遠的地方,被人殘忍的屠宰、分割,成為人們餐桌上的美味------這是時代賦予牛的新的意義?

牛是越來越少了。那腳踏實地辛苦勞作的老黃牛更是被一步一步的逼到了山旮旯裏。也許有很多人會擔心牛會從我們視野裏消失,不過這有點杞人憂天------因為在這個世界上,只要有慾望和利益存在,牛就有它活着的價值和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