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奶奶的美文:那一副木拐

本站:一副木拐,寄託着的是對奶奶的思念是對奶奶的不捨,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那一副木拐》。

關於奶奶的美文:那一副木拐

我很怕在街頭看到一些或賣報拉客,或掃街乞討的老人。不僅因為這會讓我身體裏的小東西隱隱側疼,更是因為這會使我想起家中已故的他。

我怕我的爺爺。這怕不是因為他會兇我或下手打我,這些他都做不到,而是因為他的模樣。不會走路説話,流口水,尿褲子,打奶奶的模樣。這幅樣子是不少年前一場車禍給予的,那時我還不會記事。沒出事前他是家中最堅固的樑,最不拔的柱。可後來近一米八的他轟然坍塌了,很不堪,又讓人心生悲愴。整日整日卧在牀上,就像一匹年邁體衰的老狼。

記憶裏,去他家的次數可能還沒有去朋友家的次數多,因為父母怕嚇到年幼的我。所以等我長大了想去接受,想去心疼他時,他卻不大記得我了,以至於往後的每一次去他家中,第一件事就是介紹我自己。當他捕捉到“孫女”二字時,就會“呵呵呵呵”地笑,也不知認得我了沒。再後來,他就着急地走了。彼時,我也不過剛懂得照顧他。

他打奶奶的這個習慣是出事之後才養成的,那會他的脾氣差到讓人忍受不住,更怪的是他不願看到拐,遞給他一次他就扔一次,扔的老遠老遠,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奶奶好脾氣地忍着他,一次兩次她也受不了,把拐扔到他面前扭頭就走。他在背後“嗯嗯”從喉嚨裏擠出一串音節,抓起面前的拐就掄到奶奶腿上,可勁掄完一陣又把它扔到一邊。奶奶面無表情地抄起被扔出去的拐,竭盡全身力氣砸到裏石板上,應聲而斷。奶奶喘着粗氣,爺爺扇動着鼻翼,卻雙雙紅了眼。

沒幾天奶奶又給他找來了一根腳腕粗細的木棒,這次他竟乖乖拿好了,並且日後再也沒離過手。從那以後,爺爺便安分了,小半年下來這拐就被他握得光滑鋥亮。

這也意味着,家裏的房樑就落在了奶奶嬌小玲瓏的背脊上。她也是要強的女人,很少去拜託兒子們做什麼。自己早出晚歸去幹活,中午還要趕回家來伺候爺爺吃飯、解決大小便;爺爺病了疼了,她就用自己的三輪車載着被裹得嚴實的爺爺東奔西跑去看病,偶爾她也會在外頭烏墨的天兒了才歸來。很多次,爺爺會挪到家門前的水泥地前,看着太陽的大紅眼睛正要閉上,他就躁不住了。用全身力氣撐着拐,踉踉蹌蹌往家後頭挪去。可他哪裏來的平衡,每一次都是“咚”的一聲栽到地上,然後停也不停,悶頭往西爬去,這是奶奶回家的路。他們在路上相遇,奶奶看到地上那團黑乎乎的東西嚇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自家老頭子,罵罵咧咧跳下車去扶他。他卻掄起了拐,又往奶奶腿上抽去......

也許是撒完了火,兩人一個站着,一個趴着,在月亮底下待了一會,乖乖地回家了。他沒事一樣地吃飯,奶奶也沒事一樣地打點着一切。很昏黃的燈光,映着他渾濁的眸子,他顫顫巍巍地去夾菜,還沒遞到嘴邊,就都抖乾淨了。奶奶一言不發地接過筷子一口又一口地喂着,他機械地張嘴又閉嘴,嚼着飯,眼淚卻簌簌地下來。

奶奶給他擦着臉,洗着腳,自顧自的對着他説話。她把他扶到牀上讓他躺到被窩裏,等他喉嚨裏傳來低沉的呼嚕聲,她又抄起針捻起線,縫補今天被他磨壞的那一塊胸前的棉襖。

為他縫了近十年的棉襖,替他換了近十年的褲子,然後他沒有來得及感謝就匆忙地離開了。往後我再也看不到一聽到“孫女”就“呵呵呵呵”地對我笑的人了;奶奶也不會再擔心路上會出現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了。沒有了,沒有了,人沒了,拐也一起埋了。可我卻不見奶奶應有的悲痛,甚至可以看到她滿是紋路的臉上舒展開來--那是笑:“他解脱嘍。”

奶奶陪你認真地老了那麼多年,希望你以後能多來她的夢裏看看她;今生我們在一起的日子寥寥,也請你多來我的夢裏瞧瞧我,願夢裏的你能陪我説説話。

公眾號:甘寧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