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胃的優美文章:飢餓的胃

胃是我們身體最重要的器官之一,那麼關於胃這個器官,我們能寫出怎樣的文章呢?接下來小編為大家介紹關於胃的優美文章,一起來看看吧!

關於胃的優美文章:飢餓的胃

飢餓的胃

鄒賢中

從出生、到童年、到少年,我的胃都是受折磨的。很多時候,它們備受飢餓,這一度成為我生計的頭等大事。

在我沒有記憶之前,有無捱餓,我無法知曉,但是根據我的判斷,我是捱過餓的。在我有了記憶之後,都還要捱餓,社會是不斷進步的,生產力是不斷提升的,所以在我有記憶之前的日子,想必是更窮的,捱餓就理所當然了。

我們南方的主食是大米,而在我的記憶中,主食卻是紅薯和土豆。我們村莊地處偏僻,人均水田僅為三分,一家四口,也就一畝二分水田。在我幼年時代,還沒有雜交水稻,畝產最高不超過六百斤,湖南適合種兩季,早晚稻合計最高也就一千四百四十斤稻穀,還需要交皇糧國税,最多就剩下千把斤,如果去掉糠呢?這還是最好的年月,如果是欠收或者收成不理想的年月呢,那就不好説了。父親勤勞,開荒拓土,種了許多紅薯、土豆、花生、豆子。紅薯和土豆切成一塊一塊的,放在米中一起煮。那年月,買不起油,地裏的花生、大豆以及山裏撿來的茶籽就去打油,只能説,勉強不被餓死。

餓,是我童年乃至少年時代的胎記,它們與生俱來。

除了水田少,我家的田地還有很大的弊端,那就是挨近村莊中心。人窮,卻家家户户養雞,但是又沒穀子給雞吃。也真是難為雞了,它們自力更生,艱苦奮鬥,每天出去找蟲子,找草莖,找樹皮,找一切能吃的吃。整個村莊,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全被雞刨得稀巴爛。到了稻子成熟的季節,人們即將迎來收穫的秋天,而雞也迎來了它們的春天。它們來到田邊,拼命地搶奪我們的口糧。為了保住有限的口糧,我就得和雞作鬥爭。父母指令我每天下午放學後坐在田邊做作業,只有這樣,才能勉強保證有限的糧食不被雞偷吃。作業做完後,如果天還沒黑,我就需要繼續守護稻田。只有當暮色四合,雞歸巢後,我才放心地回家。

我家的水田並非在一處,就那麼一點點田地,都分成了三處。為此,我不得不在做了一陣作業之後,跑到另外兩處去看看。如有雞在偷食,我就大聲吆喝,把它們趕跑,然後再回來做作業。還好雞比較笨,它們習慣於站在田埂上吃下垂的稻穗,如果它們狡猾地躲在田中間,無論我如何疲於奔命,都是於事無補。

著名小説家賈平凹有一首詩,叫做《題三中全會以前》,有幾行是這樣寫的:

在中國

每一個人遇着

都在問:

“吃了?”

這四行詩讓人眼睛濕潤。我出生已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卻還在貧困線上掙扎,嚴格説,温飽都沒有解決。還好,餓不死,只是紅薯、土豆吃多了,人受不了。那時的我們,最喜歡的莫過於去走一次親戚。窮鄉僻壤,卻好酒席之風,那一天,主人會想盡辦法,讓大家吃上米飯,菜也足夠豐盛,都有豬油炒菜了,可以吃得滿嘴流油。所以每當可以走親戚的時候,大人總想帶上一個孩子。大家都窮,不能去太多人,那會被人笑話是來討吃的,一般都是一個大人帶一個孩子。我和哥哥都想去,母親是公平的,讓我們輪流去。沒去的也不用灰心喪氣,湖南的酒席是可以收菜的,大家把湯湯水水吃了,剩菜都打包回來,幾種菜混在一起,放鍋裏熱一下,就更入味了。如果菜不多,再切一個蘿蔔或者其他什麼的一起炒,就成了一家人的豐盛生活,相當於過節了。

現在的孩子,如果大人説不給飯吃,必定喜不自勝,孩子們都喜歡吃零食,對於吃飯,他們沒興趣,吃飯還需要哄。而我那時候,大人對孩子最大的懲罰就是不給飯吃。如果哪個孩子被父母懲罰沒飯吃,在我們看來是極其悲慘的。

讀國小時,學校離家八里,中午是無法回家吃飯的,就在學校打餐。自己帶米、帶柴,學校請了阿姨蒸熟,而菜就需要自己帶。不帶也可以,只是學校的菜昂貴得驚人,我們吃不起。能不帶菜的同學,一個班找不出三個。帶菜有很大的弊端,熱天容易餿,冬天又凝固成團,米飯有限的熱氣,根本無法化解菜的寒意,只能將就着吃。

就是這樣的飯菜,大家都如獲至寶。為了方便,老師把八人分為一組,每組定一個組長,組長負責去飯堂端飯。飯用四四方方的鋁盒蒸好,在端之前,自有飯堂工作人員用餐刀劃為八塊。端飯是一個辛苦活,熱天能把手燙得起泡,就是冬天,也需要帶上幾張紙隔熱。能做組長的人,大多是長得牛高馬大、一臉兇相,否則在亂如戰場的飯堂,怎能搶到屬於自己一組的飯?組長搶了飯,就飛奔到教室裏,組員們早就在教室裏等待,組長的飯還沒放下,已被眾人團團圍住,活像一羣餓極了的狼。組長時常要發飆,大家才稍微退卻一下。餐刀劃過的八份飯並不是絕對標準的,每次都有大有小,組長有絕對的第一享受權。只見組長把筷子往他滿意的一份飯上一插,其他同學見狀,一聲大喝,筷子叉子七上八下,往自己心儀的一塊飯插去。誰先插到,就是誰的。這是學校的規矩,沒有太多的道理可言。等到飯全部打到各自的碗裏,戰爭才算結束。

時至今日,我想,之所以讓大家哄搶,還是源於窮,源於餓。太窮了,根本沒有零食吃。飯也不多,二兩的樣子。孩子是吃長飯的,這點哪裏夠?所以只能儘可能去搶最大的那一份。“開飯了!”這句話是學生時代最大的期待。如今想來,還感到心酸不已。

曾有一日,一個組上兩強相遇,同時插中了一份飯,彼此互不相讓,組長調停無果,最後鬧到了校長那裏。校長大罵,兩個沒出息的東西,我讓你吃個夠。校長用兩個海碗,給他們每人滿滿地裝了一碗飯,準確地説,是壓滿的。校長説,不吃完不準走。周圍是上百雙眼睛,裏三層外三層的同學圍得水泄不通。我們已經吃完了飯,正準備去洗碗,看到這一幕,紛紛留下來看戲。剛開始,我們是羨慕的,我們還沒吃飽呢。校長是一個聲色俱厲的人物,人人害怕。他搬了一把凳子坐了下來,守着兩個同學吃。剛開始,那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看周圍,有點不好意思,但終究扛不住校長的旨意,開始狼吞虎嚥。在這一點上,校長是講人性化的,光吃飯沒有菜是不行的,他還給兩個同學準備了菜,都是老師們吃的,菜不錯,有做酒席的水準。這也是我們羨慕那兩個同學的最大原因。他們終於可以飽食一頓了啊!

兩人在吃到一小半的時候,速度明顯地放慢了下來。我暗自問自己,如果是我,還能吃嗎?答案是否定的。然而,校長沒説停,他們不敢停,只能繼續吃。

我們大部分同學都沒有真正的吃飽過,所以我們無法知道他們吃飽了還要繼續硬撐是什麼感覺。在吃到一半的時候,他們的臉開始比哭還難看。而我們,不知道怎麼地,也開始不再羨慕他們。校長看了他們一眼,給我吃完!

他們埋頭繼續吃,只是速度如蝸牛般了。圍觀的我們心絃也開始繃緊,他們還能吃嗎?會把肚子撐破嗎?

不知道何時,一個同學哭了,淚珠子掉進了碗裏;另一個似乎受到了感染,也哭了起來。校長問,以後還搶飯吃不?

兩人嚎啕大哭。

校長大怒,還搶不搶?

不搶了,不搶了。兩人拖着哭腔,異口同聲。

把剩飯帶回去餵雞,然後把碗洗好送到食堂去。以後要是誰再搶飯吃,我就讓你們吃個夠,今天暫時饒了你們。校長洪恩浩蕩。

兩個同學哭哭啼啼去了。從那以後,校園搶飯之風戛然而止。原來,撐死比餓死還難受,何況我們還沒到要餓死的地步!

那是我的國小時代。

到了國中,人人都需要打餐了,也沒有帶菜這一説了。那已經是20xx年了,飢餓依然如影隨形。除了一日三餐,再也吃不到其他任何零食。所以,一日三餐對我們格外重要。國中階段,那是長身體的時候,人格外能吃,中晚餐都不夠,早餐就更別説了。説真的,國中三年,我就沒有吃飽過。

學校的食堂很大,有十個打飯的窗口,把餐票和碗遞進去,裏面的工作人員就給我們打飯。全校有一千三百多人,十個窗口,同時下課,那種排隊的長龍可想而知。總有人喜歡取巧插隊。為了杜絕此事,學校就安排了值日員,他們和國小時代的組長一樣,長得高大威猛,他們擁有最先打飯的權力,可以隨時插隊。等他們打了飯,就站在窗口一邊吃,一邊守,防止有人插隊。如果有人插隊,值日員就可以拳打腳踢。如果膽敢反抗,他們就一擁而上。值日員們是很團結的。有了特權就有了潛規則,就有人行賄值日員。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值日員也不敢讓他們插隊,那是壞了規矩,犯了眾怒。於是,值日員就幫那些關係户打飯。可憐那些老實的同學還在後面排隊,往往需要排半個小時以上。

人窮志短。在飢餓面前,人,最沒有尊嚴。

這該死的胃!

讀完國中,我因為家貧,沒有繼續上高中了。那是20xx年的八月,我來到了深圳打工。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好歹可以自主了,飢餓該離我遠去了。不説山珍海味,普通的素食,一日三餐總是能吃飽的。但事實是,在三年後的20xx年,我再次與飢餓狹路相逢。

20xx年,爆發了全球經濟危機,我在那年年底,不合時宜地辭去了工作。20xx年,等我再次出來找工作的時候,卻找不到工作了。我身上並無積蓄,無處可去的我焦慮萬分,我一天只吃一頓飯,很多時候拿方便麪對付。那時候,我已經十九歲,沒有臉面問家裏要錢。家裏也窮,沒錢支持我,還指望我寄錢回去。在二十多天後,當我山窮水盡的時候,原公司的同事找到了我,叫我繼續回去上班。好馬不吃回頭草,換做以前,我肯定不會回去。然而在飢餓面前,尊嚴不堪一擊。我回去後,領導還給了我技術員的職位,我開始穿上了灰衣服(普工是藍衣服),開始吃管理餐,管理餐比員工餐的質量高了幾個檔次。我已身無分文,戒掉了夜宵,戒掉了一切零食。還好,管理餐很豐盛,每次足夠我吃飽。在一個多月後,我拿到了工資。那一刻,我覺得世界是如此地美好。

到了今天,我的生活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倍,工作環境也好了很多,想吃什麼已經不再是問題,飢餓再也沒有來找過我,但是我一直保持着小心與謹慎,勤勞與節約。也許是幼年時代窮怕了,我總怕自己一覺醒來,一無所有。餓肚子的滋味我再也不想體驗,唯有拼命向前奔跑!

(作者單位:深圳市公安局石井派出所)

公眾號:雛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