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琢:我為什麼離開華為?

雖然我是計算機專業畢業的,但很長時間以來,我對網絡並沒有特別大的興趣。這也和我的性格有關:不喜歡虛幻的東西,科利華號稱以量子爆發的速度實現跨越,最終卻跨掉了,而我不管是做人、做事都更喜歡踏踏實實,在我的上一個企業,我是從不瞭解這個行業開始的,一直紮紮實實做產品,不打廣告也把企業做到了全國第一。有人説我開博客是為了推銷我的書,我覺得很可笑。賣書是出版商的事情,再説我自認為書寫的也很紮實,何須做廣告呢!與大家分享我過去的經歷,是我對過去20年的很好梳理,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我一直都覺得:這也是一種人生!而且,同樣是成功的人生。

更何況,我已經年屆六旬,名利之心及即使有,也早已淡去。其實我從來沒有真正把名利放在心上過,如果不是這樣,我不會在四通如日中天之時離開,也不會在華為以及利德華福擁有相當可觀的股權時選擇退出。在一些人看來,委曲求全,也許就能海闊天空,可是我從來不這樣認為。最近讀巴金的《隨想錄》,有一句話“奴在身者,其人可憐;奴在心者,其人可鄙。”而我正是身心皆不願被奴役的人,當我在一個企業中能夠全身心投入的時候,我會把它作為自己的事業來做;而一旦出現其中的某些東西來束縛我的時候,我就會拂袖而去,不管犧牲什麼樣的“前途”。因為我知道,一旦我接受了束縛,我的精神就喪失了,那我的價值也就不存在了。

李玉琢:我為什麼離開華為?

下面的文字是我在一年前剛剛離開利德華福時寫的東西,也許能回答我為什麼辭職的問題。

我又辭職了。準確地講,是第三次離開自己傾注了大量心血的企業,一個6年前差點破產而今已成為業內最有名的企業,一個我後來對同事開玩笑説:晚來一個月可能連名字都被註銷的企業。

離開的滋味總不是令人痛快的。從這個角度説,今天離開利德華福,一如10年前離開四通,6年前離開華為。

不過,也有些不同。

10年前離開四通的時候,四通聲名依然顯赫,但內部已呈敗像,已不是值得我付出生命的原來的四通,所以我痛惜之餘毫無悔意;6年前離開華為,華為正處在噴薄欲出的上升期,而我認為任正非已不再信任我,決然之中不乏遺憾。好在我即將上任利德華福總經理,又有一種新生的感覺。而今,當我親手操盤的利德華福歷經6年的嘔心瀝血從破產的邊緣走到國內行業第一的輝煌時刻,我卻不得不離開。此時的我已然57歲了,慘遭“橫刀奪愛”,心中的不平與憤懣是難以想像的。

10年前離開四通,段永基曾極力挽留,甚至親自追到了香港,我面子很足。6年前任正非因我辭職而雷霆大怒,當眾和我翻臉,但最終還是保全了我的自尊。三次離職,三種不同的感覺。比較起來,印象最深的還是作別任正非的時候。

1999年11月1日~11月3日,時任華為執行副總裁的我給任正非連續寫了三封辭職報告,但他都沒有理我。

直到11月4日下午,在另外兩位副總裁的陪同下約我去談話。任正非由開始的生氣質問,到賭氣不理睬,到耐心説服甚至勸我離婚,最後允許我回家養病,他的談話讓我一瞬間閃過這樣的思考:我們辦企業究竟為了什麼?我們不顧一切,為了工作的業績與事業的成功,把身體搞垮了,把家庭拋棄了,我們要這樣的成功有何意義?為什麼不可以適當兼顧呢?記得那年年初時我曾向任打過報告,説明自己身體日糟,年齡也大了,希望調北京工作,這樣既照顧了我的身體、家庭,又可發揮我的公關特長,但任以公司在北京沒有這樣的工作安排為由拒絕了。他也許認為李玉琢是要搞特殊。應當承認,任正非為了華為是拼了命的,也做了許多犧牲,的確值得敬佩,但他能做到的事,卻沒有理由要求別人也一定要做到。

回京不久,任正非多次派人來京勸我回去,其中包括華為董事長孫亞芳、副董事長鄭寶用和副總裁王誠,但都被我一一婉拒。據説孫亞芳認為我離開的原因是沒有融入華為:“李玉琢之所以離開華為,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始終沒有接受華為的企業文化。”

這話並非完全沒有道理,近5年來,華為所提倡的很多東西,有的我接受了且十分贊同,有的我並不認同。5年間,我好像一直是一個在華為奮鬥的四通人;而在親自操盤利德華福以後,我頓然發現,自己又成了四通和華為的混合體。

人的一生無論主動或被動,都可能要面對許多次的工作選擇,在這樣一些命運的轉折關頭,每個人都應當也有可能成為命運的主人。從當年為萬潤南豪情壯志所震撼投身四通,到為任正非的新思維所吸引加盟華為,到後來親手操盤利德華福,為填補國內高壓變頻器的空白而戰,前後整整18年。18年間,我的個人理想不斷攀升,我的勇氣也隨着年齡的增長而倍增,在每一次新的機遇和挑戰面前,我的管理能力都會得到一次激發,併發揮得淋漓盡致。儘管每一次離開都伴隨着不愉快甚至是迫不得已,但幾次大的選擇卻成就了我無悔的人生。

出處:李玉琢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