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家鄉的敍事散文:杏花村酒

編者按:《杏花村酒》一罈杏花酒,勾起作者思念家鄉的情感。作者通過爺爺的故事引出自己對爺爺對家鄉的思念之情。下面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這篇文章吧!

思念家鄉的敍事散文:杏花村酒

這是親戚給我講過的一個故事。

1949年2月,國民黨的部隊節節敗退,一家老少如坐鍼氈,因為爺爺戰鬥在前線,是閻錫山手下的一位愛將,爺爺脾氣剛烈,打仗勇猛,忠義重情,雖然共產黨幾次來家裏做家人的工作,勸爺爺明大義,但爺爺因為是閻的學生,感其知遇之恩,一封封寄往前線的信都石沉大海。

奶奶清楚得記得,那是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爺爺帶着一位警衞員,匆匆回到老家文水縣城,給奶奶帶回二千塊大洋,一起把袋子埋在了後小院的杏樹下,初寒料峭,樹木已經發出淡淡的清香,不知名的蟲子吱吱着。早上,爺爺到祖墳上祭拜,收拾了幾件文書資料,貼身衣服,臨行時,讓奶奶拿出家藏的兩瓶杏花村酒放進箱子裏,囑咐奶奶説戰事要緊,沒事不要出門,帶好孩子們,實在不行,就投靠鄉下的父親

這一走,爺爺杳無音信,有的説是戰死了,有的説是投降了,有的説是到台灣去了。

1987年10月16日,38年的海峽隔絕被打破。1988年3月,春意盎然,粉紅的桃花,雪白的梨花,淡紫的梧桐花,潔白的洋槐花競相開放,奼紫嫣紅,爺爺從台灣到香港,終於回到了老家,金絲邊眼鏡,白襯衣,神采奕奕、微微佝僂着身子,皺紋密密麻麻的交織在臉上,爺爺回家了,中午,晚上,不是汾酒就是杏花村酒,院子裏,屋子裏擠滿了來來往往的人,老部下、老同學、老鄉親、老戰友,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消磨,惟有門前舊時水,春風不改舊時波。滿臉的皺紋,吧嗒吧嗒的淚水,顫顫的雙手,交錯着,抖動着,杏樹上,青青的杏子豆粒大,零星的花枝兒飄落着,蜜蜂和蝴蝶來回穿梭着,濃濃的清香縈繞在院子裏,家鄉的酒好喝,味道純正,蕩氣迴腸,這才是真正的杏花村呀!爺爺嘮叨到,我在台灣最愛吟的是陸游的詩: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素衣莫起風塵歎,猶及清明可到家,晚上,爺爺醉了,我們都醉了。

每天中午或者晚上,奶奶都會拿出珍藏的銀盞,給爺爺倒上一杯。渾濁的眼睛裏滿是依戀,住了一個多月,杏花村陪伴了爺爺一個月,爺爺帶着銀盞,兩瓶藍底帶白花的杏花村酒。戀戀不捨的離開了家鄉。世事滄桑,爺爺在台灣又成了一個家。

第二年,爺爺中風了,大陸對爺爺來説,是一個思鄉的夢,永遠的思鄉夢了。

1992年春天,我到美國留學,秋天爺爺因病去世,我到台灣送爺爺一程,爺爺安靜的躺在靈柩裏,四瓶杏花村酒靜靜地陪伴在爺爺旁邊,跨越四十多年的這些不會説話的朋友,不知多少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它們曾經被爺爺摩挲撫摸,與爺爺對話交流,一起聊山西,一起聊杏花,一起聊家鄉。

在美國學習的日子裏,晚上,我狂熱的思念自己的家鄉。尤其是家鄉的秋天,火紅的高粱沉甸甸地鋪陳山巒的日子。一望無際的山堖上,坪壩上,火紅的高梁剪裁出山的裙裾,山風一來,裙裾飛揚,飄搖出惹眼的美麗。田野裏,一株株紅高粱,高高地舉着紅紅的火把,威武地站在那裏。如海的高粱舉起火把,燒紅了半邊天。棗紅色的衣殼、珍珠白的籽粒,在陽光下閃爍晶瑩,穗狀如煙花綻放,俯首懸垂如虹。那就是我的家鄉,呂梁的秋天。一片一片的紅穗子堆成紅色的山,放進大缸裏。濃濃的酒香飄蕩在眼睛裏,耳朵裏,毛孔裏,嗓音兒裏。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一日春光鬥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楊柳迷離曉霧中,杏花霧落五更鐘。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杏花未肯無情思,何事行人最斷腸。這些詩句常常在我心頭盪漾,我才明白家鄉的杏花讓我思念,淳淳的幽香杏花酒讓我如此依戀。

畢業後,雖然可以留在那裏,我還是回到了祖國,到中國國電總公司公司工作,又因為工作的需要,到了分公司河北邯鄲,無論到哪裏,我的請客首選都是杏花村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