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命運的美文欣賞:星沉海底

本站:如果不願做一個庸俗的人,那你便不得不忍受巨大的孤獨。這是上帝給我們出的單選題。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星沉海底》。

關於命運的美文欣賞:星沉海底

一家餐廳中,柔和的音樂如水般流淌在各處。牆角處的那一桌,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正情緒激動地説着:“爸爸,我只是不想像其他人那樣,一輩子為了生活汲汲營取,在無意義的事業中消磨一生,然後悄無聲息地湮沒於茫茫歷史長河中。千百年後,不,不用那麼久,也許僅僅百年之後,已經沒有人記得他以及他那乏善可陳的一生,多麼可悲!”他喘了口氣,沒有注意到自己無意識提高的聲音引起了周圍許多人的側目,“我想讓自己活的有意義,生命的價值......”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男子抬起手,打斷了他的話。他對走過來的服務生説道:“一份日式蒲燒鰻魚飯,謝謝。”隨後,他的目光看向男孩,“艾倫,你呢?”艾倫的臉頰仍因剛才的激動而泛着粉色,他的目光很快掠過菜譜上那一大串菜名,隨手指了一個。女服務員微笑了一下離去,他注意到她的眼皮沒有像自然微笑那樣舒展開來,面部肌肉僵硬的拉扯着嘴角。但他很快將這些細碎想法拋卻,然後習慣性的揉了揉自己的發頂——這是他焦躁時的表現。

“親愛的孩子,聽我説,”他的父親開口了,“也許你不贊同這句話,但它的確很有道理:年輕人總是容易衝動和自以為是的——以後你會明白的,在生活的壓迫下,任何美好的理想都不會長久的。”説到這裏,他頓了頓,在兒子開口反駁之前繼續下去:“追逐夢想就像是人生的一場豪賭,很少有人能有這份勇氣去賭這個不確定的結果。而你所認為無意義的,庸俗乏味的那種生活,卻恰恰是大部分人的選擇。他們沒有過夢想嗎?不,他們只是向現實妥協了。很難過吧,可這就是生活。”他感慨的歎了口氣。

艾倫沉默着,剛才那使他血液沸騰的夢想的温度如今似乎漸漸止熄了。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他仍堅定的開口了,帶着他從小到大的固執:“我追求自己的夢想,因為那至少可以讓我的存在留下痕跡,即使希望渺茫,但我扔願意為了這一線機會付出艱辛。爸爸,我清楚的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並已做好了為此賭上一切的準備。”

他的父親微微的笑了一下,似乎原本就不抱期望能夠以幾句話説服自己兒子。“怎麼樣才算是活得有意義呢?這是個複雜的問題。”他示意兒子向左邊看,巨大的落地窗外,漆黑的夜空深不見底,看不見星光,只有一輪殘缺的月亮,冰冷的反射着陽光。他的目光透過夜空,看向荒無:“在巨大的世界中,一個人類,太渺小,太微不足道了。每當我仰望星空,我都會無比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孩子,你看,距我們最近的恆星離我們尚有四光年的距離,即使我們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光速飛行,到達那也要四年,而宇宙中有數十萬億億顆這樣的恆星,甚至也許在這個宇宙在外,還有無數個平行宇宙。而人的一生,短短几十年,在這樣巨大的宇宙中又能幹些什麼呢?宇宙已經存在了上百億年,即使地球,也有數十億年的歷史了,在能夠改變一切時間面前,人的力量幾乎不值一提。我們可以想象,只要有足夠的時間,我們在地球上留下的一切痕跡都會消失。你所謂有意義的,高尚的一生,都會被時間抹去的。”

艾倫沉默了好久,低低的説:“如果這樣,人類的存在也沒有了意義。但不論如何,我盡力去做,總好過沒有。”

他望着餐廳穹頂上巨大的吊燈,泛黃的燈光透過人造水晶,折射出無數道鋒利的光刃。許久後,他聽見父親在隱約的鋼琴聲裏説道: “如果不願做一個庸俗的人,那你便不得不忍受巨大的孤獨。這是上帝給我們出的單選題。” 他在胸前將十指交叉着合攏(這在西方國家往往含有祈禱的意思)。

迎上兒子有些迷惑的目光,他忽然問了個與他們正在進行的談話內容毫無關係的問題:“玩過俄羅斯方塊嗎?”艾倫誠實地做出了回答。在各種遊戲層出不窮的今天,幾乎沒有人會去玩這個經典卻過時的遊戲了,記憶中他只在很小的時候玩過。“那你是否從中悟出了什麼道理呢?”父親凝視着他的眼睛,他覺得其他東西一下子變得很遙遠,鋼琴聲淡了。他思考了一下,試探地説:“如果你合羣,就會消失?”“很好,”父親仍然直視着他,“但還有一條——如果你不合羣,就永遠也過不了關。”

鋼琴聲又響起來了,每個音符都像一記記重錘,沉悶的擊打着他的胸膛,他無法思考,腦海中一遍遍迴響着剛才父親的話。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只是很短的瞬間吧,於他卻像是極久的一段時間。服務員推着餐車過來,打破了這段沉默,她熟練地在他們面前擺上了食物。他麻木看着服務員依舊掛着剛才的微笑,在輪軸摩擦瓷磚地面的聲音裏遠去,那單調的聲響,像是某種重複的命運,在窗外數萬年不變的冰冷月光的見證下,永不止歇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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