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往事的散文:那些鄰水往事(一)

父親很重視讀書,認為這是人生大事,於是天生弱智的姐姐在九歲的時候,父親將她送進了國小。為了照顧姐姐上學,剛六歲,在上世紀七十年代還不到學齡的我,也因此開始了我的學生生活。一直無憂無慮玩耍着的我,突然被送進學校不説,還要帶一個傻乎乎的姐姐,每天上學放學的路上,我倆的後面都跟着一大羣看傻子的人,他們逗我姐,在後面叫傻子,起鬨。那種場景對幼小的我來説,幾乎是一場災難。姐姐在班上坐最後一排,她不懂什麼叫紀律,不懂為什麼上課不能説話,而她是特別能説的人。

關於往事的散文:那些鄰水往事(一)

她總是重複問同一個人同一個問題,比《大話西遊》的羅家英唐僧還讓人崩潰,直到問得人再也無法保持好脾氣,吼她兩句,她才會消停。和她讀書的很多細節我記不清了,但我知道下課後,還有很多人會到我們班的門外、窗外來看她,叫她的名字。我也記不清她到底在班上呆了多久,只記得父親為了讓她能繼續讀書,同時又不影響我,將她轉學到老家鄉下,讓我在鄉小教書的堂兄照顧她。這樣,她讀了三個國小一年級,其結果是,除了認得並且會寫一家人的名字,她永遠也不知道 1+1等於幾。特別的是,她的字還很清秀端正,比我鬼畫桃符的字好多了,這讓家人常常笑我。

姐讀書的事還產生了一個後遺症。我和哥哥的書、作業本、筆經常會莫名其妙地不見了。走進教室後,發現書或者做好作業的本子,還有筆都找不到,對學生的我來説,是件很嚴重的事。但這些東西,我們總能在姐姐的牀上的某個角落把它們找出來。她似乎對我的這些學習用具比哥哥的更感興趣,偷我的時候更多一些。不論另外給她了多少筆和本子,她還是樂此不彼地偷。於是,除了她在鄉下呆的那幾年,我與她的鬥爭就在偷與反偷中進行。不管我們對她採取什麼方式,甚至打過,罵過,但她如江姐般固執堅強,沒有改變。如今,我們依然能在她的牀上找到一些她寫了字的本子,有抄的詩歌,有的是佛經,有的是國小作文......現在想起來,這場鬥爭是我輸。

姐現在的愛好是不停地找人問問題,不停地拆毛衣,打毛衣,然後在拆與打的過程中哼些不知從哪學來的最新流行歌。

小時候家住黨校,是個很偏僻的地方。學校有很多空房子,只有在縣上開會或學習的時候才有人住,大多時候都是空着的,那裏真是我們小孩子的天堂。我們玩躲貓貓,扮角色過家家,那是絕好的場所。大人們知道我們會進去搗蛋,會將房間裏的牀單、被子弄髒,會讓房間滿是石塊、泥土、樹皮、草根。所以那些房間平時都是鎖着的,但這從來難不到我,翻門是我的拿手好戲,我想進的房間都能進,只要躲過大人的視線就行。我一進去,就會拉開窗户的插肖,打開窗户,讓其他小孩翻進來。然後,我們在裏面會玩得天翻地覆、天昏地暗。其實我們除了把房間弄髒以外,也沒惹過什麼大麻煩。

一次,我在雨地裏撿了一隻黑白花的小狗,在那個缺少玩具的年代,這隻小狗讓我童心滿滿,母愛滿滿,那時拿世界上所有的珍寶,都無法換我那隻小狗。我把它抱進空房間裏,用裏面的牀單、被子給它擦乾淨,然後就讓它在空房間裏安了家。一放學,我就不會讓那隻小狗離開過我,跟它呆在空房間裏,只差沒抱它上牀一起睡了。家裏大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有這隻狗,他們是不允許我這樣玩物喪志的,我跟小狗只呆了幾天。幾天後,我放學回家,那隻小狗失蹤了。我知道大人們早就密謀那隻狗的去處了,但無論我怎麼傷心,怎麼問,他們都不告訴我那隻狗的下落,送人還是扔了?很多年後,我問母親,她早忘了這事。這一輩子我都在想,那隻小狗到哪去了?

那時候黨校和縣委家屬院還沒安裝自來水,十幾户人用水都靠學校後面一口水井,那井水冬暖夏涼,水質清醇甘冽,但水量很小,只有拇指大一股水。冬天還好,水桶摔下去能打上一桶水,夏天洗澡、洗衣服,用水多,那井水就不夠了。於是,夏天水井邊常排着長長一溜各種材質的水桶,舀水的人站在井裏,等水集滿井裏一個小石坑,就舀上兩水瓢,一家舀完後,後面一家人如果沒人,也會幫忙舀滿。這樣每家人每天也能等上幾桶水,從沒發生因水吵架的事。白天等水是我們小孩的事,但我知道在無人的半夜,父親會挑上水桶到井裏挑幾擔水回來。我躺在牀上,看父親開門出去,然後門開着,我就看着那門,要等到他回來關上門後,我才又能睡着。

本文作者: 輕輕靠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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