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美文欣賞:獻給天下所有的父親

本站:獻給父親獻給每個關心着我們的父親,讓父親的味道飄蕩在空氣裏,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獻給天下所有的父親》。

經典美文欣賞:獻給天下所有的父親

01人生無常

台北有款烤腸風味獨特,一吃難忘,名稱更是讓人一聽忘不了――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從台北回來,偶看美食紀錄電影《孤獨的美食家》,那一集恰好碰到主人公五郎吃那美味烤腸,頓感覺口齒生香,味蕾迴盪台北之味。

此後每每路過烤腸小攤,腦海裏都會蹦出那句無厘頭式的廣告――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漸漸地,濃縮成四個字:人生無常,繼而,再縮成兩個字:無常。

這是人生的真諦?抑或是命運的標籤?不由你不信,年歲越長,信把不信的空間越擠越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與無常比鄰而居的,應是反常。

02反常與倒牀

在老家方言裏,“常”與“牀”,音同字不同。聽人説“反常”,總覺得是“反牀”,並和“倒牀”混為一談。老家所説的“倒牀”並不是躺牀休息,而是對一種狀態的描繪,確切地説,是人的彌留之際。

據説,人死之前都會做出一些反常之舉。我有一個熟人似乎是最好的佐證。她四十剛出頭,有一天,班也不上班,請假跑去兒時生活過的里巷“天燈下”,事後,她親人反映,幾十都多年沒去那裏了,怎麼會突然造訪?沒過幾天,我那個熟人因一場場意外,突然離世。

這麼説來,父親去世之前也是接二連三地擁抱“反常”,留給世人一個個巨大的驚歎號,落在我心裏,驚歎拐了一個彎,成了大大的問號。父親真是反常嗎?他怎麼可能反常呢?

父親所謂的反常,最讓人震驚的,與橋有關。

03修橋

故鄉地勢低窪,撫河一漲水,十里八鄉一片澤國,橫亙在南港之上的木橋就被衝得七零八落。洪水三年一小漲,十年一大漲,來得兇,退得緩,是烙在人們心裏揮之不去的夢魘。

陳坊橋是諸村通往董塘集的必經之路,卻唯獨陳坊村有水田在河對岸,故而多年來,修橋成了本村當仁不讓的義務,畢竟,這集不趕,可以換個集再趕,田卻不可以撂荒不種啊。

洪災無從躲避,木橋遭受無情的衝擊,於是小災小補,小災大修,在我童年的時候,秋冬農閒季,修補陳坊橋成了例規。開始的時候,還會跑去看熱鬧,及至年長,對修橋已毫無新鮮感,提不起絲毫興趣,敬而遠之。

鄉村有樸素的邏輯。修橋鋪路,定當慷慨解囊,囊中羞澀者,出工出力,不計報酬。説到要木料,砍誰家的樹都毫無怨言,甚至親自提斧上山,扛料到橋,那份熱情,那個勁頭,,現在想來,仍是感天動地。缺人手,村裏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時,四條腿的牛不好找,兩條腿的壯勞力滿村都是。

歲月是把刀,收割了一季光景,迎來的新光景,到如今已全然陌生。

曾經要木料,家家願意貢獻,突然有一天,堆在橋頭古樟樹下的材料,居然有人偷。那年,放寒假回到家裏,父親居然要抱被子去外面住,一打聽,才知,他要去橋上看守材料。對於鄉村邏輯的破壞,父親痛心疾首,身體力行,扶正行將傾塌的道德宮殿。

村人外出成風,留守壯勞力鋭減,修橋,成了大難題。父親走南闖北見識廣,參照公路收費模式,在陳坊橋一站,把自己站成一個收費員。那時陳坊橋破損嚴重,勉強能容一人來往。每逢董塘趕集,父親便站在橋頭向過往行人收過橋費,一分錢不嫌少,十塊錢不多,實在不給,也不為難,任其上橋。所謂的過橋費,實則捐獻的修橋善款,甚至連逼捐都談不上。

所得善款父親悉數上交村裏,留做修橋之用。然而,如此盡心盡力,冒天下之大韙,父親還沒來得及看到那一次的修橋竣工典禮,便匆匆離開人世。

事後,有人數落父親的反常——怎麼能睡在古樟樹底下呢,那是神住的地方啊,一定是驚擾到了地仙,還有,怎麼能向過路過橋的人收錢呢,自古以來沒有這個規矩呀!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如果説,反常與死亡有天然的聯繫,那麼它一定是禍端,且一來好幾個。

04賣肉

父親一直在高湖村小教書,離家一里多路,本村本土,當了幾十年老師,生前最後幾年,卻被調往十幾裏外的“邊疆”――新溪國小從教,那邊與臨川毗鄰,是東鄉縣的盡頭了。

新溪那邊有個殺豬佬,每天騎個破自行車,沿村叫賣新宰的豬肉,因為離我們較遠,一般很少來,來則不善。

有一次,殺豬佬闖進我們村,父親笑臉相迎,畢竟,那人也認識在自己村小教書的陳老師嘛!父親感到很奇怪,為何豬肉要賣到這麼遠來?返校一打聽,才知那個黑心屠夫賣的是病死豬肉。

再見那人進村,父親便攔在村外,不讓病豬肉走上村裏人的餐桌。但是,只要想進村,那人總是能找到辦法的,畢竟,進村的路又不止一條。尤其是他的低價格,在吃肉成問題的年代,具有獨特的吸引力。

見阻攔不管用,父親便在村公告欄裏,將實情公之於眾。據説,那屠夫提刀,闖新溪國小,要砍人。父親面不改色,毫無畏懼,送頭過去,倒把那人嚇得落荒而逃。

事後,有人總結,那個人賣的肉又沒有吃死人,有必要上綱上線,攔人家車,還要到公告欄裏去曝光嗎?太反常了。

這一反常之舉,在修橋之後,在最後一個反常之前。

05擋刀

“第三反”與我堂侄有關。他跟我同年,在我南下贛州求學的時候,他去了電大讀書,卻不知什麼原因得罪了什麼人,一幫兇神惡煞的仇人追到村裏,個個手持兇器要教訓他,寂靜的小村頓時上演香港黑幫大片來。堂侄打又打不過人家,抱頭鼠竄,卻被那幫人逼到牆角。

父親見狀,衝了上去,攔住了那幫行兇者,將他的堂孫護佑在身後。起頭的人舉着砍刀叫囂:“老頭子,你給我閃開,我認你是老師,可我手上的刀是不會認人的。”

父親大義凜然,説:“想砍我孫子?有本事,你們就先砍我吧!”

生生把那些不要命的傢伙逼退了。

事發時我不在現場,當我從贛州回來,父親也不曾向我提及。父親的葬禮上,堂哥一邊燒紙一邊把這事説開,我才知道這事。

有人説父親那時應該是反常了,要不然怎麼解釋呢?又不是你自己的親兒子,有必要衝上去擋刀嗎?萬一被人砍死呢?

直到今天,我也沒搞懂,父親一介書生,文文弱弱,怎麼會有如此英武的一面。其實,父親年輕時當過炮兵,參加過炮戰,文弱之前,這樣聯繫起來看,就好理解多了。

06看穿

三個反常,表現不一,找不到因果關聯,就像人生一個個偶發事件那樣,來無蹤去無影,只是事後被人指認為具有同一個屬性:反常。

我的父親於20xx年2月一個冷寂的春夜,突然離世,時年57歲。人們所説的三個“反常事件”,都發生在父親去世前半年。

時至今日,換作是別人,也不一定做得出父親那些“反常”來,那需要大智大勇大擔當。我不認為父親所做的這三件情,有什麼反常的地方。當所有都醉了的時候,舉世公認那唯一醒者才是真正的醉漢。

唐伯虎説:“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人生無常,什麼是正常,什麼是反常,就看你能不能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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