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養老問題調查報告

隨着社會經濟的持續快速發展,特別是農村人口的大量流動、農村税費的全面取消、民主自治的深入推進,之前靠地緣、血緣、親緣、人緣維繫的相對緊密的農村社會結構受到了巨大挑戰,農村社會關係正在迅速調整變化。

最新養老問題調查報告

“失位”的鄉村幹部

鄉村幹部長期擔負着傳達政策、分配資源、組織羣眾的作用。在農業税費全面取消前,鄉村幹部實際上是國家權力在基層的代表,具有相當大的資源分配和強制權力,並且擁有相對較高的收入,在農村生活中佔有相當高的地位,處於農村社會的上層。

當前,各類媒體的快速普及,使法律、政策的傳播速度空前加快,村民接受政策和各類信息的來源和渠道空前拓展,致使鄉村幹部的政策傳導作用降到最低。税費取消,加上各類惠農資金直接發放到户,鄉村幹部實際的資源分配權力也相對縮小。

加上鄉村幹部待遇普遍較低,在我們調查的區域裏,一般幹部工資掙不過小工,收入趕不上種菜,幹部地位在農村社會中的地位不斷下降。特別是村委會直選後,村幹部與村民的關係進一步變化,由村務的領導者轉化為村民意願的執行者,鄉鎮幹部由指導者變為服務者,村民能夠真正當家作主的領域越來越大,鄉村幹部的地位明顯下降,普遍存在失落、茫然。

税費取消後,沒有了一年一度的下鄉收税討費,鄉村幹部、特別是鄉鎮幹部與村民接觸的機會與時間明顯減少,村民對鄉村幹部根本不關心,有的村民和包村幹部從來沒見過面,連名字都説不上來,更不要説其他鄉鎮幹部了。

“易位”的鄉村精英

在傳統的農村社會中,家中長輩、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和“文化人”,在村民糾紛和家族內部衝突中扮演着相當重要的角色,很多時候他們的意見就決定着事件的走向,這種靠親緣關係、經驗傳授和道德説教化解矛盾糾紛的方式起着社會調節器的作用。

隨着生活範圍的迅速擴大、生活內容的日漸豐富,靠經驗已經不能有效解決問題。農村文化程度較高的羣體大多外出打工,培養出來的大學生根本不願再回到出生的農村,村莊居民老齡化、低文化水平狀況日趨嚴重。

加上農村學校撤併後,教師從普通村莊基本撤出,學齡兒童在長輩陪護下進入城鎮讀書,農村的文化氣息基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村中的致富帶頭人,以及能夠維護村民權益的“上訪代表”等人,鄉村精英由原來的秩序調控者變換為利益代言人,他們一般都有過多年的外出務工經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或者擁有較強的經濟實力,或者熟悉政策法律,或者敢於直言,在村中擁有較多的話語權,有較強的組織動員能力,比普通村民具有更強的權利意識和社會參與意識,即使是鄉村幹部對他們也存在尊重或忌憚心理。

“離位”的親戚關係

傳統中國社會是以血緣遠近排序的熟人社會,有着極強的親疏遠近秩序,尤其在婚喪嫁娶等重大場合,不同人有不同的座位、出不同的份錢。坐首席的是舅舅、姑姑、姨姨等親屬,當前這一次序雖然存在,但已經不太嚴格,關係較遠的親戚已不太講究位次,按出錢多少,很多時候排在前面的也變成兄弟、伯叔、同學、戰友。

農閒時節“走親戚”已經成為老年人的舊日回憶,一些往日的至親也成為偶爾的話題,除直系親屬還保持較為緊密的關係外,其他關係稍遠的親屬關係則被很多人遺忘。原來有“姑表親,代代親”的説法,當前大多數人除了與父親的姐妹、母親兄弟的子女較為親近外,稍遠的親戚關係除婚喪嫁娶偶有來往,日常生活中基本上沒有接觸。

隨着生活空間的擴大,人際關係的地域越來越廣闊,在外出務工人員中,同一個鄉鎮、同一個縣,甚至是同省人之內都有較為明顯的親切感。但在農村,親緣關係的地位在逐漸下降,這種現象越年輕表現越明顯,80、90後出生的一代,親戚關係基本上侷限在直系血緣的範圍之內。另一方面,通婚範圍的擴大,和計劃生育帶來的親屬關係簡單化,也使親戚交往的難度和範圍進一步縮小。

“換位”的夫妻關係

“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夫妻關係已經發生重大變化,女方地位明顯提升,更多地在家庭生活中佔據主導地位,決定着家庭對外交往的走向。雖然婚姻的支出費用主要由男方支付,並且越來越多,在中部地區或北方地區,農村一樁婚姻支出一般在15萬元左右,其中主要是彩禮和結婚所用房屋,彩禮由男方家長支付給女方家長。

近年來,彩禮的數額呈現快速增長勢頭,最高已經超過10萬元,房屋的要求也越來越高,因為年輕一代已經不在農村生活,城裏買房已經成為結婚的重要條件。結婚費用往往與男方家庭情況、男女雙方文化程度有着密切的關係,往往是家庭越困難、文化程度越低的年輕人,結婚費用越高。與此相反的是,妻子在家庭親友關係處置中,往往處於更主動地位,妻族親友與家庭關係,往往要優先於夫方親友,特別是雙方父母贍養上,女方父母更容易也更經常得到女兒、女婿的資助。

“錯位”的代際關係

傳統的中國農村是聚族而居,一大家子,互依互助,父子不分家,三代同住、四世同堂現象相當常見,在土地承包制實行初期,一家人共享土地、牲畜等重要生產資料,組成生產共同體也比較普遍,當前這種現象已經基本消失。

兒子一結婚就分家單過,成為農村生活中的常態。成家後與父母不分家的現象相當罕見,這種情況往往是兒子的經濟能力不能自養,要依賴父母的結果。父母撫養子女、資助兒子成家立業,被認為是天經地義的事,但往往在步入老年時,很多家庭也被拖入貧困。

年輕一代因為相對緊張的工作、不高的經濟收入和相對較高的生活要求,使他們在成家立業後仍然要求父母資助,農村“啃老”現象不斷出現和蔓延。外出務工的子女更多地把孩子留給父母撫養,老一代的撫養責任被進一步放大。

另一方面,子女贍養父母責任卻在淡化,傳統的親情上的盡忠盡孝的道德約束力越來越小,“養兒防老”的觀念正在發生變化,一般父母對養老的態度是順其自然、聽天由命,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對養老很淡薄,“父母對兒子是大愛無聲,兒子對父母是精打細算”,老年人自養時間在延長,子女養老時間日益縮短,很多老年人在進入老年階段後主動放棄生活標準,“進入老年就意味着生活質量的下降”。

子女常年在外打工,照料父母的機會成本日益提高,即使在村,由於分家單過,兒媳與父母、公婆的相互接觸較少,感情也相當淡漠,不少家庭由於公婆與媳婦兒子的關係緊張而互不來往。

“移位”的村民關係

傳統農村是個人情社會,關係往往要比金錢更重要。隨着市場經濟的推進,利益原則已經成為日常生活中人與人交往的重要砝碼。以往,村民之間有事大家幫忙,蓋房砌牆等生活大事,都是無償幫忙,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不打欠條,不計利息,不算工錢。

當前,民間借款已經被民間借貸取代,利息一般高於銀行貸款利息,關係特殊的,利息是一分(月利1%),比較普遍的是2分利,個別達到3分利甚至更高。無償勞務已經被有償勞動代替,以前,一般只有木工、建築大工等有專業技能的勞動者才賺取工錢,現在幾乎所有的民間用工都需要貨幣支付,工錢一般按日常僱工的平均價格計算。

過去,村民之間相互守望,串門聊天是鄉村生活中的主要內容,平時聚集在大牆下、空地上海闊天空的閒談,是村中常見的風景,大家“鍋底冷熱”彼此清楚,大事小情互相明瞭。現在獨門獨院、各忙各的,平常交流較少,見面打個招呼、點個頭,關係越來越疏遠,瞭解越來越淺,彼此之間照應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