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過往的美文欣賞:遙遠的輕騎車

本站:童年,便是我們人生的源頭。或許人世間的諸般美好,都是從源頭開始。下面我們一起看看這篇《遙遠的輕騎車》。

回憶過往的美文欣賞:遙遠的輕騎車

我的生活經歷裏,曾騎過各種各樣的自行車,騎過幾輛不同的摩托車,現在又開上了小轎車。因為交通擁堵,最近我又新買了一輛電動車。但至今讓我難忘的,卻是一輛木製的、有點類似自行車的玩具車,我姑且稱之為輕騎車,它總是那麼鮮活地閃爍在我記憶深處。

那時候,我大約只有10來歲。於是,我便很自然地想起了我的舅父,一個瘦高而清癯的鄉村木匠。我之所以稱其為木匠 ,乃因舅父造出了那輛輕騎車,它編織了我一個美麗的童年夢。

其實,單就木匠這個稱謂而言,我的舅父似乎有點名實不符。因為在鄉下人眼裏,真正的木匠可以砌屋造船、雕樑畫棟,可以打造傢俱、迎嫁送娶,可以制犁造耙、耕耘田地,等等,不一而足。而我的舅父只會做一些小家小户用的桌椅板凳、箍桶圓盆之類的雜活,他無門無派、無師自通,被人輕看,自在情理。

不過,對我而言,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舅父用一雙巧手,給我的童年安上了飛翔的翅膀。我至今仍清晰記得那輛小小的、木製的輕騎車的模樣。

我的輕騎車整個都由木頭構成,且極少使用鐵釘。舅父心裏想着,怕用了太多鐵釘會傷到我。這就給他的製作增添了難度。輪子則使用了兩個軸承,在當時這更是稀罕之物。後來,我的許多小夥伴吵着、鬧着想要仿製一輛輕騎車,卻苦於無法弄來這種軸承。我現在依稀記得,童年時的那輛輕騎車,是多麼讓同齡人羨慕。

那時候,我還住在鄉下、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逢年過節,走親戚串門,走的都是鄉村小道。即便去一趟縣城、或者鎮上,走的也是僅通汽車、拖拉機和驢車的沙子路。風一吹,到處塵土飛揚。

舅父製作的輕騎車,沒有引擎,它只能從人的背後推着、才能行走。因此,在鄉村小路上,其行駛難度可想而知。

而且,輕騎車都由榫卯連接,製作要求之高、難度之大,比之箍桶圓盆,比之桌椅板凳,舅父一定花費了不少心思。

自從有了這輛輕騎,我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帶上它,早早趕去學校。我的母親還以為我變得更愛讀書。

陽光下的校園,小夥伴眾多。寬闊的操場,更是適合輕騎車飛奔。 那時候,只要輕騎車出現在哪兒,大夥兒的目光便集中在哪裏。我的童年時光,似乎因此擁有無邊無際的幸福和榮耀。我時常懷疑,自己對生活的自信,是不是那時便已打下深深地烙印。

當然,這一切都緣於我的舅父,是他給我的童年鑲嵌了一道美麗的花邊。

有一年暑假,大姨母捎信兒説,棗子熟了。我自然喜出望外。於是,我便領着妹妹,帶着輕騎車,前往另一個山村。

每年的7、8倆月,大姨母好像知道,我們會惦記她院中那顆高大的棗子樹。在桂子飄香時節,熟透的果子掛在樹上,青黃中透着紅,若隱若現,緊緊吸引着我們的口水。誰的童年,能夠抵禦這樣甜美的誘惑?

去大姨母家的途中,我們遇到一道又長又陡的坡道。這下子可把我高興壞了。我知道,我的輕騎車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我讓妹妹坐在身後,順着溜坡、從坡頂往山下滑去。一路滑,一路的沙子吱吱唧唧亂響,風吹在身上、涼爽極了。這一滑,我感覺足足滑行了半里多地,心裏的那份暢快,回想起來至今仍妙不可言。

但走不多遠,我們又遇到一條小河。這條河,其實在本地人口中,叫它港溝子。港溝子雖不寬,但水卻很深。想去對岸,就必須通過一座獨木橋。

當地人在港溝子的中央、並排打下兩根木樁,然後在兩岸各搭上 一根長長的松木杆子,分別擱在中間的木樁上,用抓釘固定,便成為一座獨木橋。過往行人,惟有小心翼翼。稍不留神,腳底一滑,便會撲通一聲掉入水中。尤其是雨雪天,獨木濕滑,往來通行需要很大的勇氣。現在看來還需要一些雜技的本領。

妹妹膽小,自己過去的確勉為其難,我只好選擇揹她過河。背過了對岸,我自然甚是得意。但當我抱起輕騎車,再一次過河時,一不小心,卻將它弄丟到了水中。

這叫我心疼不已,吃棗子的興趣早已索然。好在此地離大姨母家不遠,表哥又正好在家。沒費多大週摺,他便幫我撈了上來。我十分仔細地剔除了軸承裏的泥巴,擦了又擦。表哥用柴油清洗過後,又重新給軸承注入了黃油。

到此時,我才長出了一口氣。後來,很長一段時間裏,無論我走到哪裏,輕騎車總是伴隨着我的左右,並伴隨着我成長。它儼然成為我親密無間的朋友。

此去經年,關山路遠。在夢裏,我仍時時回望兒時的鄉村,回望兒時的歡聲笑語,回望小小的輕騎車揚起的煙塵。夢醒時分,不由濕淚沾巾。

我常想,為什麼我總執念於童年回憶?或許人世間的諸般美好,都是從源頭開始。童年,便是我們人生的源頭。那裏,永遠是一道山溪、一股清流、一種直透靈魂的清澈和寧靜。

如今,舅父早已作古,輕騎車也不知所終,可童年的記憶卻始終那麼鮮活地流淌在我的生命之河。每當夜闌人靜,我總會時時翻找少時的記憶。哦,還有我的那輛遙遠的輕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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